“遗苔……”这个名字令冷漠然有些怅然。这个小女孩被自己捡走之前，不就是这样吗？遗世孤立，在阴暗的地方求生。“先叫你遗苔吧，等你大一点，或许会想换个名字的。”他有心让眼前的孩子感受到温暖。
双相，全名双相情感障碍，会让患者在焦躁和抑郁的状态反复转移，很多人会因此失去生活能力，失去自我认同。冷漠然还能对抗生活，已经只是咬着一口气了。
他不是傻子，遗苔锋利的牙齿、与体型完全不匹配的破坏力，还有猩红的眼眸、动物的行为、带着疯气的笑容，他都真真切切看在眼里，绝没有刻意去忽略，但是他依然愿意做好事……
原因他也很清楚，而且每每想到，他都忍不住自嘲——他觉得很孤独，需要被依赖、被需要，从而在被疾病折磨的时候觉得自己还活着，还有价值。当然，在照顾遗苔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对这个小姑娘产生了一些……一些……难道是爱？
想到这里，冷漠然猛地愣了一下，试图冷静下来：“只是照顾小孩子的关爱，只是只是想对小孩子好的善良，没有别的……”他使劲甩甩脑袋，开始清扫一片狼藉的客厅，遗苔使劲一蹦，跳上他的背，搞得他踉跄了一下，随后遗苔像树懒一样贴在他身上，小手紧紧环着他。
这会儿他觉得自己又在抑郁了。他根本没有力气，扫扫停停，还时不时趴在被扯烂的沙发上休息，惆怅着那些吃了会让自己变得像破布娃娃一样的丙戊酸镁和拉莫三嗪。遗苔的身体很凉，他开始觉得自己在休眠。
门铃忽然响了，是遗苔的新衣服送到了。他开门接过，打算给遗苔擦洗一下身体，穿上干净衣服。
仔细检查之后，冷漠然有点惊讶——她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似乎只因为在早上接受了科学的消杀处理，下午已经肉眼可见地恢复了一点，而且长得非常好。“感觉只要一两天就能痊愈了吧。”他用温热的湿毛巾擦净了她的身子，给她把衣服穿好。打量着自己漂亮的新衣服，遗苔开心地转了几圈，笑得很甜。
他再次趴在沙发上休息。双相抑郁时的人没有力气，但是无法控制思绪飞速运转。他回想着昨晚和今天的事情，觉得很漫长，很累，也带着温柔和甜蜜。小家伙的智商比自己想得高很多——她不仅识字，还能看看古文，甚至能给自己起个好名字，而且她看着还不到五岁。可是她为什么又像动物一样？她只吃了肉脯和生排骨，厌恶熟的食物，还四足行走、搞破坏……他从来不是在意细枝末节的人，可此刻他的好奇心已经完全抑制不住了——遗苔是打哪儿来的？家人呢？099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这么独特？
白天那些家务果然是天黑了都没做完。睡前，冷漠然找来家里所有的被褥给遗苔找了个地暖最热乎的地方铺了个地铺，随后一脱衣服，就极端疲惫地栽到被子上。然而他一如既往地失眠了，双相就是这样，在你极端疲劳的时候，却只能失眠，吃了药效果也不好。
此刻他又开始焦躁起来，他翻来覆去、思绪不停、起身又躺下、踢蹬被褥，那些飞速运转的神经细胞开始一刻不停地折磨着他。
就在他第三次几乎抓烂床单的时候，被子里传来了那股熟悉的凉意——遗苔轻轻钻进他的臂弯，冰凉的身体窝在他怀里，小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胸口。感受怀里安眠的遗苔，虽然她身体冰凉，可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像是暖意，又像是使命——
他也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