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房间,隐约听到水滴的声音,地上的灰尘吸进鼻腔,让她不得不咳出声。
“这是…哪儿?我记得——,我好像是去买小泉今日子小姐的专辑,然后回去的时候……”
面部朝着湿润的墙壁,想要翻过身子,后脑传来一阵剧痛。
“好痛——!”
湿软的泥土蹭的到处都是,糊在脸上滑滑的很难受。视觉逐渐适应密不透光的房间,墙角渗出不明液体,深处传来刺鼻的恶臭味,让人忍不住干呕。
“有人吗…?!”
无声回应,只有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
指尖陷进泥土,咬着牙站起来。
眼冒金星,差点再次摔倒,扶着冰冷浸湿的墙壁,不知昏迷了多久,虚弱到极致的身体连喊出声音都已竭尽全力,踉踉跄跄的朝着那股味道的来源走去,撞在铁制的台子上,光滑的台面沾染血迹的皮带,联想到最近的新闻,心头一阵寒意,咽了咽唾液,扶着台面走向深处。
大门封的严严实实,无论如何也推不动,对面的地上跪着一个人,那是臭味的来源。
“你好……?”
依旧得不到回应,浓烈的恶臭直冲脑仁,她曾经在恐怖小说里听说过这种气味。
咽了口唾液,战战兢兢的走近——
——断开的颈部已经开始糜烂,皮肤失去弹性,苍白中带着灰绿色斑点,双手的指尖已经剥落,从胸部隆起的山丘,勉强判断得出是位女性的遗体,静静的坐在弯曲的双腿中间,四肢干瘦僵硬,胸腔有被挖开的痕迹,伤口爬满蛆虫,黑色的腹部微微胀起,那是臭气的来源。
“啊——!!!”
摔倒在地上,发现手术台下的玻璃柜子,有大量白色的绷带,不安从心中生起。
这是谁的遗体?为什么会被关在这种地方,她的头去哪里了?是被凶手关在这里的吗?
“救命…谁来都好!有没有人能来救救我!!我不想死——!!!”
猛地捂住嘴巴,夹杂在流水声里——
啪嗒…啪嗒…啪嗒……
——有人下来了!
怎么办?是凶手吗?
会被杀掉——
我会被杀掉!!!
为什么我总是那么不幸呢!喜欢的歌手因为空难去世了,终于找到新的偶像专辑还卖完了,爸爸也好,妈妈也好,老师也好,大家都不懂我!我明明有努力做好孩子的!!!
无论怎么在心中抱怨也没有效果,捂紧嘴巴的双手在颤抖,泪水冲刷着泥浆,顺着面颊流向袖口,努力憋着恐惧的声音。
啪嗒…啪嗒…啪嗒……
脚步声停了下来,听见钥匙间的撞击声,随后是与门锁摩擦的声音。
瞪大双眼盯着,门锁一点点转动,头皮像触电一样紧绷,全身都在抖个不停,忘记了呼吸,空气仿佛凝固了——
昭和61年,2月1日。
终于盼来双休日,我总算可以全身心投入对“解放会”的调查了。
松岗他们一早就来了,意外的是——亚美也在。
“想不到玄茧同学也在啊。”
松岗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二郎腿一翘,笑得像没心没肺。
“小亚美的身体怎么样了?”
星野不敢直接和亚美说话,趴在我耳边的小声询问道。
“啊……好多了,”她听到以后勉强笑了笑,“父亲给我找的是市里最好的医生,本来也没什么啦。只是哮喘而已,又不是绝症。”
话说完,屋里一时有些静。
啪!
松岗突然伸手,对亚美动手动脚,被我一把打掉。
“你干嘛啊?!”他不满地嚷嚷,“重色轻友的家伙,我是想拿她身边的袋子!”
说着他把亚美身边的袋子一拽过来——里头是我昨天打工留下的一些卖剩的面包,因为昨天没什么客人,老板娘就把面包当工资结给我了。
“想吃就吃吧,反正放久了也坏了。”
说完我分过一块干面包塞到嘴里。
迟田今天请假,说是要去市里进货。我们几个人吃完早饭后,便一块去了理发店找北原先生。
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和上次一样浓,站在门口就让人皱起眉头。
“是浅井老弟啊。”他从镜子后冲我打招呼,一眼就认出了我。
“是来找解放会集合点的吧?”
他麻利地换上正装,锁上店门,准备带我们去解放会的大本营。
“对了——”走在路上,他朝着身后的人说了一句,“有空常来光顾下小店,这些日子真是不好过啊。”
“没问题啦,等等我就剪个头发,”松岗拍拍他肩膀,笑得像从不为钱发愁的人,“这头发太长了,不好打理。”
你是根本没打理过吧……
亚美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刚刚店里……有种味道。”
“消毒水吧,”我回道,“北原先生跟医院有来往,这种味道常有,也算正常。”
可她轻轻摇了摇头,像是还有别的什么没说出来。
二月的风依旧冷,但气温已悄然开始回升。街角的梅树抽出了细小的花苞。
“这样的感觉也不错呢。”
亚美走在我身旁,望着那些含苞未放的枝头。
“怎么?玄茧家的大小姐,难得出门见到这些?”
“当然,我的身体不好,父亲也不准我出门。”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那天,她就被锁在后院里。
怪不得喜欢写日记……
她语气很平静,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人生。
“玄茧家早年的家风很严格的,是不允许女性和男性接触的,即便是父亲,也不可以。”
“……我记得,你的母亲生你的时候难产去世了。”
看着她黯淡的眼神,我察觉到自己说错话立马转移话题:“对了……你知道镇子里的孤儿院吗?”
这问的完全不对吧!
“好像有些印象。”
她低头笑了笑,像是习惯了这种冒犯,继续回答我的问题。
“我记得之前是由滝川家经管的,在我小的时候父亲去那里看过一次,好像看到了什么,就再也不提了。”
“北原先生的妹妹就是在那个孤儿院领走的。”
“……那个地方还开着吗?”她怔了一下,低头喃喃道:“我还以为早关了,如果还在,那应该多提供点援助才对。”
她话音一顿,又接着说:“最近父亲因为那个外来的刑警,被搅得焦头烂额。那人几乎什么都调查,三天两头上门,把他弄得心烦意乱的。所以我打算,等他心情好了再说这件事。”
我们跟着北原先生穿过了两条街,越走越靠近我家的方向。
老旧的一户建区就在前方,我家就建在边缘的位置。
再往后,是新盖起来的楼房区。表面上是镇子的城市化的尝试,可看得出工程早就中断了,半数是烂尾楼,水泥外墙裸着钢筋,开发商恐怕也早跑路了。
剩下那几栋倒是完工了,却没住人,多半被拿来改成了仓库或者些不知来路的小企业的办公楼。
混凝土与泥瓦交界的地方,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灰尘味。
“应该就在这附近,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我妹妹只允许我送到这里,再之后怎么走我也不清楚了。”
“麻烦你了,北原先生。”
他跟我们告别后回去看看店,松岗则跟着他回理发店了。
我看着这片阴沉沉的地方,烂尾楼周围都是肆意堆砌的垃圾,角落里还有流浪汉留下的痕迹——脏毯、烟头,还有没烧完的火堆灰。
“妈妈以前差点在这买房……还好最后没上当。”
星野看着这片荒败的景象,明显松了口气。
镇长当年原本想和某个企业合作,把这里打造成旅游度假村。结果投资方出了问题,计划被迫中止。剩下的,只有不知怎么处理的烂摊子和倒霉的买家。
“嗯……原来那个‘解放会’,在这种地方啊。我只是听说过,好像原本是个很小的组织,在去年入会的人数变多,后来出了什么事,销声匿迹了。”
亚美看着远处的大楼,是一所酒店,只是酒店门前的停车场空空荡荡,院子里的积雪也无人打扫。
“总……总之……先去那里看一眼吧。”
星野听完亚美的话,神色明显紧张,视线躲躲闪闪地看向我。
她好像很害怕亚美。
“你怎么了?”
“没、没有……”
我们走到院子里,走到酒店门前,却发现门上着锁。我仰头一看,惊讶地发现整整二楼一层没有一扇窗户。那是个完全封闭的空间。
我看向亚美,她知道我想说什么,摇摇头。
“就算父亲再有权势,这种私企开的酒店,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
说的也是……
我望着眼前这座不正常的建筑,心里升起一阵莫名的不甘。
有种说不清的直觉在催促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