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为什么这么肯定？”
终于还是要快进到侦探小说里才有的桥段了吗？警察不明不白地跳出来就说死者是自杀。
“因为想焊死在外边的话，台上的引导者大人也都会发现异常吧？你看，茧内还有焊接枪呢。”
那也有可能不是焊死的。况且茧内空间狭小，根本没办法藏下燃气管线……
焊接枪未必是自杀证据。它可能是凶手留下的误导，也可能只是工人忘在这里的工具。
“还有，那把刀的角度，是双手反握着刀，跪坐着插入腹部的吧？就是所谓的——切腹自尽。”
我下意识地看向尸体。虽然内脏已经凌乱地撒在地面上，那把刀却还插在身体里——只是因为剧烈的撞击，位置已经偏上，抵到了胸腔。
……这一点，确实可疑。
“老爹——！我把警察找来了！”
森田良三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几个实习警察跟在他身后，后面还带着一位法医。
“我们就是警察！不过真是太好了，法医还没走啊，这下不用向上边汇报了。”
我忍不住问道：“能问一下，为什么你们，以及玄茧先生，都不喜欢向市里汇报吗？”
“哈？你这小子平时看到尸体这么淡定，我还以为你在外边见多识广，这么简单的事都不知道？”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
森田先生摇摇头，靠近一步，语气低沉：
“你回来也有段时间了，难道还没看出来吗？咱们镇……其实早就维持不下去了。”
他顿了一下，扫了一眼四周的信徒，再压低声音：
“这几年靠市里拨款？那点钱根本不够用。镇长一直是自掏腰包养着这摊子事——学校、清洁工、甚至警局的维修预算，都是他走人情、托关系一点点摞出来的。你现在上学，不也是靠他的批条？”
我默然。
“市里打着城市化的旗号，想把咱们镇并掉。可一旦合并，镇就完了。学校没了，诊所关了，老人没人照顾，年轻人更没地方谋生。”
“所以玄茧的仪式，表面上是‘净化’，实际上——”
“是挑人入圈。”
森田点了点头，轻声道：“不是谁都能留下来的，能出钱的、能帮得上忙的，才会被留下。玄茧家的家主就是镇子的保护伞。”
“不过，听市里来的警察说明年还有什么第四次什么的计划，会彻底放弃对镇子的资助，我看到那时，镇长也回天乏术了。”
怪不得，怪不得镇上老人总对外人带着戒心。
相比起市里光鲜透明的制度，这里确实有太多灰色、甚至违法的行为。但正是这些“不规范”，才勉强撑起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小镇。
只要镇子里的人都遵守这套“规则”，起码还能活下去，不至于饿死、冻死。
可要是换了一批人，换了那种“只看规章制度”的年轻改革派……这套系统一下子就会垮。
到那时候，玄茧先生也撑不住了。
“可是，镇子里的人口每年依旧在流失，对吧？”
市里来的法医走上台，走到尸体旁蹲下，侧耳听着我们两个的对话。
森田先生把我拉到茧后，点起一支烟。
“而且，我告诉你，你别说出去啊。”
我点点头。
"我看玄茧家也要完了。"
“哈？”
“六年前玄茧家的制药厂，就因为那什么法的修正，检测不过关，失去了核心竞争力。不过到底因为啥我就不知道了。那止痛药还怪好使的，我以前还经常用。”
我想起亚美曾提过，那药其实含有祖传的致幻成分。
——是锦户先生注射的那支吗？
——
大约半小时后，广场上只剩几位正在接受笔录的信徒。台上的我们则站在尸体旁。
“死者是……”
法医摘下手套走向我们。
“波野凌子，女性，三十七岁，就职于镇上服装厂。”
加藤阿姨补充道。
“初步推定死亡时间在两小时前，约莫下午三点。现场气温为零下五度左右，尸体现已出现尸僵早期表现——下颌、颈项、前臂肌群出现明显僵直，四肢大关节活动尚存，符合寒冷环境下的尸僵延迟进展。”
三点？那时候仪式应该快开始了，台下聚满了人。
“致命伤为腹部锐器贯穿伤，从创口情况判断，为中线下段刺入，深达腹腔，造成主要动脉破裂，继发失血性休克死亡。”他指了指地上那把还沾着血肉的刀子，皱眉补充道，“出血量极大，茧底棉花已被浸透。”
我顺着目光望去。茧底的棉花层如同吸饱了锈水的旧毛巾，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但——”法医顿了顿，抬头扫了一眼我们，“茧内的血迹分布呈被动渗出型，主要集中于尸体下方，并沿布层自然扩散。”
“什么意思？”我下意识问。
“缺乏应有的动脉喷溅痕迹。这类伤口一般伴随高压喷血，如果是在茧内受伤，不可能只有这一点‘安静’的渗出。”
“……也就是说，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猜测，致命伤很可能不是发生在茧内，结合死亡的时间，而是尸体已经受伤后被放入其中，能做到这个的恐怕就是在台上几位了。”
引导者几人顿时紧张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一直都在场，怎么可能搬一具尸体放进去？就算这样做，难道台下的人看不见吗？”
“各位……先冷静一下，小夏也只根据已有信息做出猜测。”
我见亚美过来为我辩解，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再次来到茧的后方。
“你慢点儿——我这身衣服……”
长长的帽檐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慌张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亚美，你三点的时候就在这了吗？”
“嗯，我其实两点给月宫同学喂完药就来了。”
喂药什么的，那家伙是自己没长手吗……
“那时大家就已经在了吗？”
她一边点头，一边摘下帽子露出乌黑亮丽的秀发。
“茧的装饰已经快完工了，我因为是第一次做引导者，所以你的茧就交给加藤女士了。”
“怪不得她没去参加葬礼。”
“七颗茧都是空的吗？”
“对，完全没有异常，所以你和松岗划开那颗茧的时候，发现里边是铁皮我还吓了一跳。”
“有人掉包？”
“怎么可能……那颗茧比人大多了，搬到这里都要用推车。”
我盯着第七茧的背面，全是蛛丝与白布构成，表面没有任何异样，也没有接入任何燃气线。
“是凌子小姐亲手封的吗？”
“对。她说封完茧要去趟洗手间，还和入茧者打过招呼。之后就离开了。”
“结果，打开后她却成了茧里的尸体。”
所以森田先生才认为她是自杀。
但不可能。无论从技术还是空间限制，都不可能让她在里面用焊枪封死出口。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凶手究竟是如何，在台上众目睽睽之下，完成杀人并完成密封的。
“你想出她是怎么死的吗？”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杀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