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切彦戴着口罩,脸色泛白,一边不断咳嗽一边走进教室。
他没有理会其他同学,径直朝着自己的座位行进,然后坐在座位上直接趴着。
“装病,然后装硬撑。”切彦耐心地装着:“这是最纳什均衡的方案了吧,既不会让我没来学校,也不会让我太过贴近夕子。”
夕子原先的座位距离切彦就有一定的距离,只是比切彦在自己家中的距离更近一点而已,那现在切彦想尽一切办法将自己放置在边缘,就有可能可以缓解夕子的症状。
“你不想回家吗?唔……大概是什么病呢。”
“感冒的话,去医务室看看吧。”
“你没事吗?还是应该去医务室看看吧,来两位同学——”
“你要继续听课吗,也的确要到冬试了……辛苦你了,从现在开始改变,当然也还来得及。”
“啊,那切彦同学,你先把桌子搬到最前面来吧,等一会下课了我带你去医务室。”
在切彦一系列的对话操作下,切彦成功将自己的位置变成了离老师最近、离所有学生都远的位置。
切彦一边分心听着上课的内容,一边盘算着自己当时在家里与楯山夕子的距离。
第一次的时候,是戴着口罩正常交流,然后很快就出事了,按照画面来看,应该是在相近的位置上。
然后第二次就是隔开的位置,所以发病慢了点。
第三次的模拟里夕子出现了频繁的不适,所以不仅仅是与距离相关,应该还与时间相关。
距离是大相关数,时间是小相关数?
唉,这谁能知道呢。
切彦到现在为止,依旧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在正确的道路上行进,他只能猜测,同时也要对模拟中的事情进行综合分析——
“泷泽切彦同学,还好吗?”老师真切关注的声音打断了切彦的思路。
切彦佯装艰难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回答正确后得到了老师惊讶的称赞。
诶,我之前没有在这个课堂上回答过问题吗?切彦一时间无法求证,只得继续默默在教室的最前端挂机。
直到接近下课的时候,切彦才听见那熟悉的干呕声,也听到了老师的呼喊,随着那位教师的步伐,切彦走出了教室。
医务室在一楼,切彦谢绝了老师的帮助,用着颤颤巍巍的脚步下了楼,在他的前面、楼层的下面,是夕子的身影。
肯定不能跟夕子接近。切彦转身,在某一层中步入了男厕所。
他把脸上涂抹的白色彻底清洗干净,再把淡淡的蓝色唇彩擦掉,用水净化了自己身上那所谓的“病痛”。
切彦搓搓手,满脸舒爽地走出了男厕所,像是刚刚那个颤颤巍巍的人压根不是他一样。
他从楼梯往一楼走去,再三确认夕子还在医务室。
夕子在安安静静的躺着,看着像是连动作也没有,只是单纯的躺在那里。
切彦很难去帮她,几乎可以说是无法:他连靠近夕子都做不到,甚至会给夕子带来更大的痛苦,为了挽救和拯救夕子,他必须得继续推进泷泽切彦的故事。
随着上课铃声的二度响起,切彦回到了教室,回到了那个位置上。
改善了的脸色让被提醒了的其他老师注意到了,再加之切彦细节的摇摇晃晃,的确构筑出了服药后在调整的形象。
虽然但是,课堂依旧很无聊。
也许就应该继续出门去解决下校园霸凌的问题,不过现在是在上课,所以切彦没有动身。
他很安然地待到了中午,那短短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
从座位上出来的时候,切彦都感觉自己要在那粘滞着的座位上坐化了,不过终归还是离开了变作舍利子的过程,将自己再度投入到了尘世的尘埃中。
他微笑着将三成的问候甩在自己的脑后,然后径直前往楼下。
这也许是他第一次中午不回去。
他很担心楯山夕子,哪怕这个人此前想要杀了他。
她还没有犯下这样的罪孽,即使是想要杀害,也仅仅只不过是——
是吗?也许,在某一个时间里,夕子真正地杀死了切彦,那切彦又应当如何在他活着的世界线上,将楯山夕子与红十郎区别开?
只是因为楯山夕子是女性吗?还是只是因为红十郎是为了一己私欲?
不,都不是,真正让切彦将他们区分开的,从来都不是所谓目的正当性。
是“对象”。
红十郎所施虐的对象,是普通人,没有还手能力的普通人,而不是切彦。
如果红十郎想要杀的人是我,那该多好。切彦就是这样的人,他就是这样想的。
他是被伤害的人,他可以因为许多的原因而去原谅他人,这个原因中可以包含“只想伤害他”。
作为被伤害的主体,他有权利原谅他人。但如果被伤害的主体不是他,他便没有这样的权利,也没有这样的选择。
先甩开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吧,切彦已经来到了医务室的门口。
他敲响了门。
开门的当然是一位年长的女性,大约是六七十岁吧,从大医院里面退休下来去做学校的医生——基本上无外乎如是。
这样的医生技术让人信任、折服。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同学?”姑且就简单称呼她为校医吧。
切彦微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是这样的,刚才下课的时候,我看到我们班的楯山夕子同学因为身体不适来到医务室了,我代全班同学来查看下她的状况。”
“哦呀,是这样呀。”校医点头道:“嗯,楯山同学现在还在休息呢,刚刚下来的时候有些呕吐的反应,但吃了药之后已经好转了,现在身体暂时没有什么问题。”
“好的。”切彦答道,但他没有一丝一毫从门口撤出去的意思。
见他如此,校医微笑着将门口彻底打开。
隔着帘子,切彦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几乎细不可闻的三道呼吸声。
一道是自己的,一道是校医的,还有一道,当然是夕子的。
这是毋庸置疑的。切彦却仍然有些怀疑,直到掀开帘子看见睁着双眼发呆的楯山夕子时,他才罢休。
“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呢。”校医的声音出现在切彦的身后:“你们稍微聊下吧?我就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