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纱理奈因为许多原因开始了聊天。】
“这是你想要的吗?”切彦却低吟着:“是这个所谓的系统安排的么……”
他不知道,但这不重要。他已经无数次对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说过这句话了。
【但,夹杂在你们两个人之中的,除去飞来的情感,便只剩下了淡然的沉默。】
【与殿子相处时,你和她也时常沉默,沉默在你们之间构筑起了一圈郁垒,包裹着你们的世界,她通过你来接触和了解世界,你通过她来内化自我,你们的相处很愉快。】
【与夕子相处时,她憎恶着你,并不纯粹的恶意被她小心翼翼的护在手心里,你与她之间是纯粹的厌恶者和被厌恶者的关系。】
【纱理奈并不一样,你能觉察到。】
香气、静谧、呼吸、心跳、微风、洁白……一切物事都客观存在着,沉默也理所应当的存在着。
她的眼眸在盯着切彦,出神地发愣着。切彦也在回应着纱理奈,但两人之间却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纱理奈想要的是“朋友”。切彦想要的是纱理奈“活着”。
尴尬的沉默存在了许久,直到有声音从门外传来:“前岛小姐,该吃饭了。”
是一位女性护士的声音透过未能隔绝声音的缝隙爬来,纱理奈的视野终于也从切彦身上离开,她轻轻地按下了在病床旁边的按钮,门外的安保人员便给护士开了门。
“中午好,玛丽女士。”纱理奈轻柔地向护士挥挥手,而后手掌沿着风打了个旋:“这位是泷泽切彦先生,接下来他可能会经常来访这里,所以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被称作玛丽女士的年长护士顺着纱理奈苍白的手望去,看到了一位并不年长的男子微笑着答道:“女士您好,我叫泷泽切彦,是前岛纱理奈小姐的朋友,接下来的时间里请多指教。”
“玛丽女士是我叔叔的朋友,是叔叔嘱咐她来照顾我平日饮食起居的。”纱理奈说道:“今天也麻烦你了。”
“没关系。”护士摇摇头,将小型的餐车从门旁边推进来:“前岛小姐您今日的午饭由小碗米饭、香鱼、虾、牛肉和青菜组成。”
将这些看似毫无奢华痕迹的名词陈述完后,餐车被拓展,展出了虽少却极为精致的食物。无论是米饭、鱼、虾还是其他的什么听起来毫无特别的物事,事实上都绽放着上选品的辉光。
随着切彦摆手拒绝的动作与纱理奈“我开动了”的声音交织起来后,这数量极少的进食便在护士和切彦的注视下开始了。
纱理奈的动作很缓慢,简直不能被称作为细嚼慢咽,而是蜗行牛步。津岛的喉黑鱼被切成适合进食的块状,却仍然被纱理奈用筷子分割成更小的模样,最后才进入她的胃。
漫长的时间和漫长的等待后,纱理奈长舒一口气,低声说道:“我吃饱了,谢谢款待。”
“前岛小姐,你的食量又变小了。”护士有些担忧地望着盘中剩下的食物:“我会跟后厨那边传达的,那么,请容我先行告退。”
“再见,玛丽女士。”纱理奈轻挥着晃动的手指,送别了每日的小插曲。
在门被关闭后,切彦却突然出声:“你以前吃饭的时候出过意外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哎呀。”纱理奈一愣,转过头来微笑道:“几年前吧?”
切彦没有过多追问,反倒是纱理奈掂着下巴说道:“那个时候好像是不小心噎住了,最后是我自己爬下床敲门的呢!”
“像个笨蛋一样哈哈。”纱理奈指着自己笑道,这笑容很出乎意料的并不苦涩,而是好似在说什么无关于自己的苦难。
“是么?”切彦接过话茬:“话说那位护士,你为什么会叫她玛丽女士?”
“她的本名是千房玛丽。”纱理奈道:“她是一位很好的护士,不过常常因为姓名而被调侃呢……”
切彦听到玛丽女士的真名时不由得捂着头:“伤寒玛丽……当护士的话,是很独特呢……”(チフス和ちふさ的前两个音节读起来非常相似)
“呵呵呵。”纱理奈将手指竖在嘴唇前:“最好不要说太大声哟。”
当这个话题结束的时候,世界又陷入死一般的静寂,又再度没有声响,没有动作,二人如同风化的雕塑般直愣愣地坐着,有的时候眼球、瞳孔和须发都在看着对方,有的时候又四散开来,奔向不同的方向。
伴随着这样的气氛,切彦佯装着抬头看了眼时钟,已经是正午后还要过去几十分的时间,切彦垂下了头,继续呆滞在原地。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桥梁不知是两人中的谁有意而为之,抑或是无意中出现的,不多时,切彦便道了别。
纱理奈一如此前一般摇动着自己的手指,道别了切彦。
【今日的访问已结束。】
【2014-8-31 12:46】
【日期结算。】
【进度:8%】
【门已闭合,是否进入第二日?】
【一、是;二、不是】
“不是。”切彦在想象的世界中做出了摇头的动作,不过却碍于一种沁润在碧波中的无力感,没能如他所愿。
但这已经不是他想的问题,他还有问题,现在的问题关于眼前的人。
前岛纱理奈。
她,到底想要什么?
不,不,她看起来似乎十分正常,没有殿子那种自我孤立、没有夕子那种病态、也没有贵音那般苍白,她就只是一位正常的、可怜的、被病痛困扰着的人儿,可怜之人……是这样而已吗?
人是复杂的。人是简单的。两种对立的想法永远地会存在在每一位人类的心底,但这还远远不够,二者并非对立,而是一种结合性统一。
切彦看到了简单的前岛纱理奈,他想要见到复杂的前岛纱理奈。
在哲学中有着一个颇为有趣的观点,即,人根本没有一个隐藏在自己内心的所谓真正的自我。
而切彦将这句话简单理解为,人的显露和人的躲藏都是人的一面。
瓷娃娃一样的纱理奈是他要拯救的人,他想要探求纱理奈的内心,他不想误助想要脱逃出樊笼的人,只需要明确纱理奈的本心就好了,只需要这样就好了。
也许切彦可以尝试着探究到纱理奈罹患的疾病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