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9-02 23:34】
【日期结算。】
【进度:35%】
【门已闭合,是否进入第五日?】
“现在别。”
切彦无法操纵自己的身体,但他却依旧能看。
他看着房间内的景物,如果现在他有嘴,恐怕要止不住地叹气。
帮纱理奈举着书本一个小时多些,他看着纱理奈的情况有些许好转,慢慢地可以勾动第二根手指,再然后是脸部的肌肉……不过他没来得及见证太多,最终含笑收场。
切彦帮着纱理奈揩去眼角的泪珠,用怪异且别扭的姿势让纱理奈读了小半本《外天楼》。
他看着纱理奈的双眼,失去了发丝遮蔽的眼眸更加明亮,透露着一股憧憬和渴望。
她在厌弃着自己的苦痛。
切彦看着渐渐睡去、时间定格在23:59的房间,他似乎要苦笑,今日又让纱理奈受到病痛的折磨了,但却没能笑出来,只余下苦涩的低语。
他见过比起纱理奈更加悲惨的肉体,也见过比纱理奈更悲怆的灵魂,哪怕在两者都结合上,纱理奈也绝不是最为悲惨的人。
但对人的同理心,从来就不应该以惨剧的大小而变更。
切彦后来离开行走的世间,沉浸在游戏中,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人的痛苦和苦难是世界上永恒不变的话题,切彦渴求着对于苦难的结束,也害怕着苦难的再度出现。
惩罚与苦难之间从来都有着微小却不可逾越的鸿沟。
给予他人苦难与给予他人惩罚在切彦心中完全不是一致的,如果他造成的惩罚已经远大于他所认定的罪孽,那么他甘愿受到束缚和制裁,但在此之前,请让他继续用他所想所做的去惩罚和帮助他人。
纱理奈是一位需要得到帮助的少女。切彦需要去救她,他要做到,他必须要做到,他一定能做到。
但要做到,就要看着少女痛苦,继续痛苦下去,直到死亡。
直到她在这次的模拟中死亡,他要变成观测者……不,绝不是观测者,是参与者,毁灭者。
在她香消玉殒前,切彦要看着她,她不能死去,她不能自杀,她不能倒下,她要努力地活着,要像此前自己从未出现过一样努力,为了自己的家人,也为了自己的念想。
现在切彦要成为她的纽带,她要活下去的新希望,切彦要告诉她,你一定会得救,但切彦却只能看着她死去。
直到她死去的时候,再将切彦记录下来的病症全部结合起来,让自己回忆是否在未来是否有这样的病。
他要维持谎言,他要欺骗。这何其像是对少女的惩戒?但少女做错了什么,需要这般的苦难?
切彦几乎不敢想象,真相揭露的瞬间,会发生什么。
他甚至不能告诉纱理奈:“我要通过你的全部病症来判断你是否患了我认识的病。”
这是模拟!模拟中的人根本不可能察觉到自己是在模拟里!切彦要如何托底?要如何让纱理奈相信今天的她为了自己死去,之后会在其他地方活下去?
“在这个模拟里逝去的她,难道就不是她了吗?”
“她是在为了自己而逝去吗?”
切彦焦躁着、痛苦着。
他必须做到。他要看着这位少女死去,告别她,寻找在另一个世界的她,拯救新的她,于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一切已经发生过了。
【伴随着许久未曾听见的鸟鸣,少女睁开了双眼。】
【这次睁眼有力、迅速。少女惊喜地笑了起来,不过很快就被喉咙中的异物感给止住了,她很快就碰到了床边的按钮。】
【大门随之打开。】
【随着护士进入病房的还有她的叔叔。】
【这位男人似乎非常劳累,脸上糊着化不开的疲惫,但看到少女坐起来的瞬间,男人却还是被惊喜冲击着,喜笑颜开。】
【于是少女便又再笑。她笑,男人跟着笑,护士跟着笑,于是大家就都笑了。】
【少女等待着结果,她恢复得实在很好,毫无温度只余下亮度的太阳隔着玻璃下落,拍打在少女的身上,仿若环绕着她,周遭生起阵阵光芒。】
【审判已经结束,盖在审判书上的并非是死刑。旋即,在少女的强烈要求下,喉头的呼吸管便被温柔地取出,在将血液和唾液清理完毕后,少女久违地发出了嘶哑的声响。】
【嘲哳的某种声响逐渐转变成轻柔的声音,少女咳嗽着,在关切的包围中,少女垂下眼帘。】
【短暂、漫长着的上午在丝丝瘙痒的期待中被少女熬了过去。】
【道别了准备去休息的叔叔,少女抽出了枕头下的第一本书。】
【那本《外天楼》。】
【这是一本很有趣的漫画,对于某些人来说绝对有着特别的意义,在昨日之前,少女还不是其中之一。】
【不,她当然不是在怨恨夜晚没有到来的亲人们,她知道自己昨晚收到的嘱咐,她应该躺下,她不能被打扰,她虽然会恢复得很快,但也需要休息。】
【她在害怕。】
【少女睁开双眼,在察觉到自己会眨眼的时候却不想闭合,她害怕自己就此长眠,一睡不醒。】
【她知道医生是对的,亲人们是对的,他们是为了自己好。她只能在自己的惶恐和挣扎中睡去,做了过长的梦后期盼自己能够醒来。】
【没事的,今日少女依旧醒来了。她依旧还是醒着的,这暂时就够了。】
【——————】
【进入病房(现在时间:13:02)】
【进入病房(现在时间:13:03)】
今日没有开门的声音,也没有询问的声音,切彦站在略微开着通风透气的门缝旁,轻轻地将门打开。
“dreamer,here,awake.”切彦重复着这句话语,挥舞着手指走到了病床的侧边。
从纱理奈略显苍白的两唇中吐出轻柔地话语:“中午好。”
“中午好,看起来你稍有好转了。”切彦道:“怎么样,有吃过饭了吗?”
纱理奈无言地笑着,微微举起了被点滴瓶束缚着的手臂,随后又无力地下垂。
“你感觉还好吗?”切彦又问道。
“嗯。”纱理奈没有直接答复,只是点了下头,随后,没有魔法,没有对话,两人只沁润在游动的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