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忍受着剧痛,猛地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来的大脑也终于开始接收眼前的信息。
从空中坠下的忆乱体只是障眼法和牵制手段,忆乱兽的本体以钻入地面的方式悄然迫近,并将自己的亡语混在了忆乱大合唱之中完全隐去了自己的踪迹。
如果是平常的祀还不至于被这种手段骗到,但为了应对空中威胁而调动束命力,让忆乱侵蚀急剧攀升,几乎剥夺了她的思考能力。不管忆乱兽有没有料到这种程度,结果都是让它得逞了。
如果刚刚忆乱的侵蚀程度没有突然下降,自己大概就跟着马被串在一起了吧。
想到这里,又有新的疑问浮现了出来。
忆乱侵蚀突然下降,这就代表——
祀急忙扯碎衣袖,让仅有少许结晶附身的纤细手臂露了出来,而渗人地与皮肉黏在一起的大结晶已经碎了一半。
“祀,祀!”
听到某人呼喊的声音,趴在地上的祀艰难地抬起头来,望向跑来的看起来毫发无伤的玫红发少女。
艾娜看到祀还活着顿时松了口气,于是向她伸出了双手。
“忆乱兽突然没动静了,应该是找不到咱了,趁现在快走吧——”
当艾娜的手接触到祀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自己的手直接穿过了祀的身体,就像个不存在的幽灵。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没被打到也是因为……?”
她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惊恐地抱住了自己。
“艾娜……”
听到呼唤,艾娜立刻转悲为喜,朝祀投去了希望的眼神。
“祀,你能看见我对吧?几小时前我们还拥抱过,刚刚我们还并肩战斗,这么笨拙的我都救了你好几次!现在我只是,在情急之中终于觉醒了自己的力量……虚化自己!对!真是太帅气了,快夸夸我啊祀……数落也行啊。”
艾娜摇晃触碰不到的祀的身体,一个劲地诉说着,而祀看了看穿过自己的双手,轻轻握住了她——尽管只是重合在了一起,无法有任何触碰。
她轻启双唇:“如果忆命残片依靠其他坠落者的身体以延续自我存在,所用的是对方的束命力,而被用这种方式复活的人,如果强行使用了束命技……”
“祀……现在在这上什么课啊,回去再讲好不好?”
她无视了艾娜的哀求,依然自顾自地说着:“那她所使用的就是用来维持自身存在的束命力。”
听完祀那拐弯抹角的话,艾娜终于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不就是我早就死了嘛,干嘛……干嘛这么弯弯绕绕呀?一点也不像你。”
祀笑了笑,这是艾娜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的笑容,既憔悴,又像是感到满足。
“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呢,意志居然能强烈到使出暴食模块。”
“祀,快走吧,那……那现在我对你造成的侵蚀应该减小许多了,那家伙也更难锁定了,只要这样……”
“走去哪呢。”祀撑起身子,却没有迈开半步地说道,“哪还有人等着我吗?大家都走了啊。”
“就算是这样!”
“不是说要一起吗?几小时前的话就这么忘了吗?”
“是一起活下去!”
“这个在托尔莫的战役里你就已经食言了。”
“这样吗……我是在那个时候死的……”
像是对嗅不到猎物而不耐烦,或是对香气突然消失感到恼火,由结晶聚合而成的浪潮从地下各个缝隙喷涌而出,聚成了印象中的庞然巨兽。
“我们与它打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大……”
艾娜还在想着怎么办,却听到了背后传来一声枪响。
祀朝着天空开出了无意义的一枪,仿佛在告诉它自己就在这里。
“你在做什么,祀?”
“不是说了吗?我们一起。”祀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仰向忆乱兽的面庞却挂着两道泪痕。“和完好的你一起,没有死在战场,不是孤身一人,身边也不是半生不熟的人。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祀扔掉了火枪,走到与艾娜平行的位置,心甘情愿地准备迎接命运。
忆乱兽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亡灵嗟叹都平稳了些许,它从躯干伸出由碎片组成的双手准备温暖地让她与自己结合。
“至少, 我们能够在一起——”
“不。”
艾娜踏出一步,站在了祀的面前。
“艾娜……”
祀动摇地伸出手,想抓住仿佛要弃她而去的艾娜。
“你现在只是虚影,本体的残片在我身上啊!快回来……”
“只要意志足够强烈,本体残念的虚影也能够调动束命力。”
“依你现在的束命力根本没法再用一次暴食!”
她转过头,眯起眼眸,对祀展露笑容。
她向着祀伸出了手。
无法触碰的手。
忆乱兽的双手已经近在咫尺,马上就要与之相拥。
祀抬起脚,伸出了手,渴望去触碰。
此刻的艾娜好美,让人全然忘却了刻在记忆里的凄惨半躯。
能够将她抓住。
即便最后扑入的是忆乱兽的怀抱。
就这样一起融入忆乱兽也不错啊。
只要……
她渴望抓住之人轻启了双唇:
“量子方程·强欲。”
在祀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艾娜时,玫红色的光芒在两指之间闪烁。
一股无法抵抗的推力让她的身体猛地后仰,与她的距离已然无法填补。
那抹包含着不舍与期望的笑容却烙印在了她的眼中。
“果然,我还是更想要你活下去啊。”
祀开始坠落。
在她的视线即将被温暖的玫红色填满之前,如樱花飞散的碎片从祀的眼前飞过,左臂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祀就这样被玫红色的温暖拥抱着,坠入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