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门没几步，林禾遥停在原地，回头望了望公寓。
天色稍显昏暗，夕阳从云层探出，深黄色的阳光洒在粗糙灰白的墙壁上，给人一种古朴土气之感。
密密麻麻的防盗窗，有些突兀的镶嵌其中，不时泛着银白色光泽。
偶尔有几户亮起电灯，从窗户投出一片并不刺眼的白光，光与光相连，在墙壁上构成一幅怪异的图案。
大约是到了饭点，与那光一起的，还有一阵裹挟着小孩吵闹的饭菜香味。
飘荡着，飘荡着，貌似是茄子冬瓜一类，淡而寡味；也有点西红柿的味道，酸酸甜甜，附带着榨菜的咸味，想来是番茄汤；肉的话.........
林禾遥无聊的想着那些人家今晚的菜单。
总之，公寓并不算亮眼。不过嘛，于她而言，也实在算不上讨厌。
掏出塞在牛仔裤后袋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还早，才刚过六点。
明明向班主任请假到八点，没想到租房的事情如此顺利，实际上并没有花费太多功夫。
若是现在就回校，不免有种吃亏的感觉。今晚还是最严厉的数学老师值班，这么早回去，晚自习一定又如往常般煎熬。
思索到这，林禾遥也不怎么着急，沿着街道慢慢走，想着在外面找点事情消磨一下时间。
道路两旁店铺林立，大大小小的门面，相互间紧紧密密的挨着。
今天是周二，工作日时间内，街上行人不如往常多，却也算不上萧条。
毕竟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市城区，小学、初高中聚集一带，人流量不会少，生意自然也能做得起来。
如果是购物的话，便想着买几本书看看。请假的理由是购买辅导书，万一老师问起来，总算有个交代。
一边走，一边看，一边找。
没过一会儿，远处吹来一阵风，夹杂着人行道旁边香樟树的味道，将女孩的秀发吹得翩翩起舞。
林禾遥熟练地将纷飞的鬓发挽至耳后，原本不紧不慢的步伐却是彻底的停了下来。
她低头一撇，几缕调皮的发丝随着微风，在锁骨的位置轻轻摆动。
上次理发是什么时候呢？女孩脑海开始回忆。
大概是两个月前。初三暑假，准备从乡下来到城里读书，那时剪了次头发。
明明不久前还很短，没想到一会儿功夫，就长到这了。
到底是女生的头发本来就长得快，还是这具身体新陈代谢旺盛呢？
食指在发尾打着旋，林禾遥望着马路发了会呆儿。
少倾，忽的转过身子，朝着反方向走去。
循着之前的印象，走上一段路，待到天色暗几分，她又来到刚刚路过的发廊。
发廊离公寓不远，百来米的距离。店面一般大，理发椅也只有三个，原本白底的墙面已经微微泛黄，但好在地面很干净，空气也没有什么异味。
约摸是工作日的关系，除了一个长头发女生外，并没有什么客人。
这是好事。
若是理发的人很多，排起长队的话，林禾遥大概会离开。她还不愿意在这上面花费太多功夫。剪头发嘛，下次有空的时候再剪也未尝不可。
当下的时机倒也不算坏，她既有时间也有闲心，加上店也过得去，便下决心将头发理短些。
至于买辅导书这事，由于已经有了想做的事情，林禾遥也懒得应付老师，将其抛在了脑后。
理发师是个颇瘦的中年妇女，正弯着腰，面朝座椅，全神贯注地给座位上的女生理发。
她的手指很修长，也很灵活，手势亦相当老练，美发剪在其操作下，不停发出“咔嚓咔嚓”声。
不过在林禾遥看来，总有种没有剪下头发，只是不断在重复梳子和剪刀无效动作的错觉。
那妇女察觉到有人进来，眼神飞快地朝门口一撇，嘴角笑了笑，喊道：“阿囡，客人！”
之后语气客气不少，眼睛虽然没有动，但明显是向着这位新来的客人，说道：“闺女，坐会儿，马上有人过来。”
林禾遥应了声，选了个最靠里的位子坐下。
左上方挂着一台方块电视，还能用，此刻正播放售卖保健品的广告，只是声音很小，需要仔细聆听才能辨识。
不知是故意把音量调小，还是机器本身的问题。
林禾遥倾向于后者。毕竟2011年了，照屋内的装潢，想来这店也开了不少年。
而那电视，估计从挂上去以后就没拆下来过，时间一长，总归是有些毛病的。
相较于电视淅索的声音，反倒是一旁剪刀咬合的声音更有趣，清清脆脆，带点催眠的意味。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耳根有些痒痒的，甚至有种酥麻感。林禾遥喜欢这种声音，便转头望向中年妇女那边。
不过她的视线投向一旁，在理发师的剪刀上停留片刻后，就落在了店里另一位客人的侧脸上。
进店时，理发师正面朝向那女生，镜子里只有一个弯着腰的背影，看不清女生的脸。
现在倒是一览无余。
......
很漂亮。
给她的第一印象，便是意外的漂亮。
漂亮的程度，大约是路上碰面，擦肩而过后，会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并在脑海中回忆某个极其模糊的荧幕明星。
就是这样的程度。
女生看起来与林禾遥的年龄相仿，皮肤更白一些，与一头披散的光润黑亮的长发相对比，那白愈加显眼，而那黑，也似深了几分。
她微微垂着头，侧脸没什么表情。
弯弯长长的睫毛下，合着的眼角微微上挑，给人以妩媚感；高挺的鼻梁前端，鼻尖很适合的翘了翘。实在是恰到好处，不会给人过分立体的刚硬，反而添了几分古典温婉气质。
嘴里似乎在嚼糖，下巴一动一动的，展现出柔美流畅的下颌线。
嗯，确实很有美女范。
打量两眼，她再次肯定自己的审美。
这时，中年妇女忽然对上林禾遥的视线。她以为这新客人急着理发，便笑笑安抚道：“马上哦，很快”。
林禾遥莫名感觉有些心虚，很快收回目光，恰巧靠里的那扇门传来些响动，就向那一侧望了眼。
一个年轻女人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二十多岁，穿着连衣裙。长相一般，淡紫色镜框下的眼睛却很有些灵动之感。
她随意扫了眼座位，然后径直走到林禾遥身后，轻轻拍拍身前女孩的头顶，问道：
“妹妹，染发还是理发？”
“理发，剪短些就行。”
“诶～要多短呢？”年轻女人侧侧头，颇有兴致的盯着镜子。
“这样吧。”林禾遥伸着食指，戳了戳耳朵附近的肉。
“到这边么，那发型呢？”
“短发就可.......”林禾遥发觉自己答非所问，轻轻咳嗽一声，接着说道：“额.......随意就行，最好简单些。”
“........行，”女人轻笑，将林禾遥的头发往后拢了拢，又歪着头看看，“波波头怎么样？最近很受学生欢迎。”
“好。”林禾遥不假思索的回道。
其实在女人看来，眼前这女孩啥头型都能撑得住，如果是为省事，便剪个直短发就行。不过若是换成波波，女孩的气质大概会从文静变成可爱。
这种反差很容易让人以为是改变发型的关系，大概率会在女生的话题中牵扯出理发店，届时对她而言，就差不多是为店里打了广告。
“不过，明明底子这么好，却这么随便，真是........过分啊。”
女人在心里郁闷的想着，颇为羡慕的望了林禾遥一眼，然后领着她洗完头，让其在位子坐下。
待到去镜子前的梳妆台拿剪刀时，她才注意到另一边的女生。
望望自己身前的少女，又望向一旁的女生，手指在两人之间晃了晃，女人忽然问道：
“诶.......你们，是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