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谢谢”，林禾遥抿抿嘴，又保证道：“我周日一定会再过来，到时把钱付给你的。“
“没事没事，总有这种时候的吧。”黄莉笑笑的同时，手指很是灵巧的换了把剪刀。
相较之前，店里多了些客人——一位穿着居家服的微胖女人，以及中学生模样的腼腆男孩。
前者似乎和中年理发师很熟络，各自聊着家长里短，生活琐事，气氛可谓相当热烈；而那中学生则拿着一本动漫水晶的杂志埋头看着，一副两耳不听窗外事的样子。
啊........
明明那女生已经离开一段时间，林禾遥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她轻轻呼出一口长气，又回忆起之前的窘境。那时的她，可以明显感受到自己那双小白鞋里的脚趾，下意识地抠了抠地板。
为什么会有最低充值额度呢？而且还是五十块。
为什么女生只带了一张五十块呢？
归根结底，为什么自己要装的很懂的样子？
或者说，一开始就不需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吧？
结果还得自己解释为什么充不了，搞得像个呆瓜一样，弄的人家小姑娘更是一脸疑惑的表情。
不如一开始就坦白算了，偏偏要节外生枝。
理发师不是很好说话么，只要讲明原因，对方也是很客气的同意了。
........
明明想要清空杂念，可是这些纷乱负面的想法却似浪潮一般，势不可挡的充斥脑海。
人们常说女人是感性的动物，很久以前林禾遥不以为然，但最近两年她却发现，女性的生理构造或许的的确确会影响人的思维活动。
起码以前的自己是绝对不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念头，遇到类似事情，更多的想法无非就是“下次注意点”这种程度。
可是现在却真的活像一个青春期小女生一般，时不时的蹦出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顾虑这个，担心那个，实在是不像样子........
这是不是也暗示着自己当下的想法也会改变？——例如某种坚定万分的、绝不可逾越的东西，将来也会像一堵冰墙一般，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融化变形？
念及至，林禾遥惶恐起来，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自己的模样。
那是穿着一席白色婚纱的自己，脸上露出一副憧憬向往的表情。
身侧没有人，背后的粉红色亚力克板上写着“热烈庆祝林禾遥与XXX结婚”，以及不知藏于何处的喇叭，很适时的响起婚礼进行曲。
不过除林禾遥以外，没有任何人参加，从头到尾只是林禾遥独自一人。
渐渐地，一个人影慢慢浮现，连带着那“XXX“的字也好似锐利了几分。
她死死地盯着看。
就在那人影与名字的轮廓，来到模糊与清晰的分界线时，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恶寒流遍全身，伴随着轻微的失重感，林禾遥猛地抬起头。
“啊！”
并非她的声音，而是那位年轻理发师的........
“抱歉抱歉，是有什么事？”林禾遥转过头，以为自己刚才睡着时出了什么问题。
身后的黄莉左右看了看，叹了口长气。
“就快剪完的时候，你抬头撞了下剪子，没了一撮头发........”
“.........”
林禾遥侧过头，用余光瞟了眼镜子。左后方的头发确实少了些，稍微有些不协调，不过貌似还能接受？
“要不就这样？”
“不对称的话会难看的”，黄莉摇摇头，语气有些无奈也有些强硬：“要再剪短一些，可行？”
“.........啊，是么”，林禾遥以为自己惹得对方不快，颇有些心虚，“........那麻烦了。”
毕竟再怎么说，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个梦。
那个神经梦.......实在是........太神经了。
光是想想就感觉一阵胃痛.......
........
等到林禾遥走出店门的时候，天空已经布满星辰。
两大团龟壳似的灰云，分别挂于穹顶的两端。东边的一朵镶着银白的光边，半透明的质感有种朦胧味，站在原地凝眸注视，那云朵仿佛真如乌龟一般，以极慢的速度缓缓移动。
等上少许，云团逐渐暗淡下来，露出背后遮盖的皎洁圆月。
月光的加入，让原本被霓虹灯映照的五彩缤纷的街道，多一抹寒寂的同时，也添了几分恬静之意。
人群比来时热闹的多，三五成群间，老人小孩、一家三口、好友情侣之类的随处可见。
似是迎合这气氛，空气中弥漫着炸鸡和烤串的香味，间或夹杂柑橘柠檬的甜爽，再行走一段，又会被两边香樟生涩的中药气息混合，变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奇奇怪怪的味道。
等到唯独剩下香樟树的味道时，林禾遥已经远离街道，走在红砖铺成的人行道上。
一侧的马路牙子不停地有车辆来回穿梭，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咻咻声不绝于耳；身子另一侧是锈迹斑斑的铁围栏，将近十一月份，上面还缠着许多青翠翠、绿油油的爬山虎。
视线越过围栏，便是某个不知名的小区。楼层并不多高，大约是地段不错的关系，依旧亮着许多灯光。
那灯光经过发散，照到林禾遥身上时，只投下许多极淡极淡的灰影。
离校时并没有披校服，只穿一件黑色长袖T恤的她，远远望去，仿佛那灰影才是人，而人本身，则变成贴着空气的黑影子........
待到黑影子走出人行道，穿过斑马线，再沿着四车道马路走上一会，便是上学的地方。
在学校不远处划开手机，回来时点开的秒表显示十八分钟多一点。
单看通勤时间的话林禾遥相当满意，哪怕慢慢悠悠的走路也完全可以接受。
再看时间，多少又有些意外，到这里七点四十多，折算一下，剪个头居然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真是耗时间啊。”
默默地吐槽一句，林禾遥将手机塞回裤子，取出红色的请假条子，递给门卫后，便向自己的教室小跑去。
稍微区别于往日，今夜高一三班的教室静悄悄的，所有的学子都在埋头写作业，仿佛全部沉浸在知识的海洋。
当然，班里学生学习素质虽然挺高，可也还没高到这种地步。林禾遥估计，大部分人都是慑于数学老师的“淫威”。
这位于讲台上坐着的张玲轩张老师，也算是在学校出了名的严厉。
她个子不高，看着三十来岁的样子。戴着副金丝细框眼镜，镜框边缘处的颧骨微微凸出，第一眼有点刻薄的印象。
之所以说严厉，林禾遥倒也只是道听途说。大约就是什么脾气不好、喜欢把女学生骂哭，私底下向家长打报告云云的。
这些林禾遥倒是没经历过，不过这老师总是冷着一张脸倒是真的。若是被冷冷的盯着，估计的确会有种压迫感。
但是没有被石头砸过脚，也就不会知道痛，对这老师的印象，林禾遥反倒不错。
她站在门口，小声喊了句：
“报到。”
教室不大，不过学生也就三十来个，观感上倒是不拥挤。
数学张老师坐在讲台上，批改着作业，目不斜视，只轻轻点头。
林禾遥见状，便轻手轻脚地走进教室。她身高一米六五，在女生中并不算矮，所以坐在靠后些的位置。
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经典的单人课桌整齐的排列着。几个学生偶尔将目光投向林禾遥，脸上都露出意外的表情。
林禾遥没理会，径直走到座位。刚一坐下，就轻轻点了点前桌的后背。
一位圆脸短发，有点雀斑的女生转过身。
这位是她的前桌兼舍友，名字叫王敏，属于班级里成绩比较好的那一批，同时也是性子比较野的那一批。
林禾遥手拍了拍今晚的作业，然后眨眨眼。对方看了她一眼，便熟练地将作业本从桌子旁递了过来。
这算是她与这位王同学之间的“龌龊交易”。林禾遥不想写、或来不及写作业时，便会抄她的作业。
开学的时候王同学还扭扭捏捏，十分不乐意。不过林禾遥时常给她和其他舍友带点免费零食，几天之后，她们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把其他课本摞在桌子正前方，身子伏在桌上，目光注视着作业本，余光则始终留意讲台那边。
如此这般，林禾遥开始了时间很短的补作业工作.......
不过.......
以往倒是顺顺利利的，今天不知怎么，那位张老师老是在教室里转来转去。
林禾遥虽然抄作业，倒也不至于明面和老师对着干。她将王敏的作业往桌洞一塞，打开语文作业本写了起来。
毕竟相较于文科，理科类的作业抄起来更快，而文科的经过修修改改，很多时候还不如自己写.......
她一边写，一边瞄着讲台。
如果讲台没人，外加周边学生窃窃私语的话，大概就是那位数学老师离开的时候。
但是教室一直是压抑的寂静，差不多除了咳嗽和翻书声，就没有其他杂音。
.........
直到某个时刻
林禾遥感觉有人点了点自己肩膀。
“学委，出来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