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的佳伶景子没有去其他地方,直接回了家,是一处租住的公寓。因为是两个人合租,所以租金还可以。
室友是一个叫四月由雪的姑娘,名字过于文艺了,奇怪得像是川端康成的作品。
长的也很文静,打扮朴素整洁,虽然是从小地方的城镇上来的,但举止谈吐却文雅得体。和那些依靠出身的大小姐们不同,她的气质来自于学识而不是身世。
她其实比自己更接近于那个昭和大小姐女学生的形象,或许能从她身上获得关于角色的灵感。
她现在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凭栏俯瞰楼外的风景。说是风景,只有都市中流溢的霓光早就被看厌,晚风微薄又吝啬,舍不得多抚过发丝。
“景子,你吃晚饭了吗?”察觉到有人进来,四月由雪回过头来向她问候。
比起不会做饭,经常在外面吃饭的佳伶景子,四月由雪有空时会自己买菜做饭。她的手艺很好,佳伶景子有幸尝过几次。如果自己没吃晚饭的话,还可以拜托她给自己做夜宵,她会答应的。
“吃过了。”
两人其实并不是特别熟悉对方,不过由雪是性格很好的人,所以作为室友相处的挺好,是可以互相称呼名字的关系。
因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平时两个人说话不多。但今天佳伶景子意外的想找人聊聊天,也许是因为和山见箐筹最后说的那些话,她想排解一下。
不用担心打扰到她,她直接搬了张小凳坐到由雪身边。
“最近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拨弄了几下身边的金盏菊叶子,这是上一任住户留下的盆栽,她搬家时没有带走。
“有意思的事……”
“景子,你认为,会有人为了某些追求,而漠视自己的生命吗。”四月由雪若有所思地说道。
“啊,饶了我吧。”佳伶景子发出了悲鸣。
“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只是今天刚有人和我讨论了一些很复杂的问题,我现在对于这样的话题产生了恐惧。”向山见箐筹解释那个关于演技的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理论系不是她所擅长,内容也有些偏哲学了。
“简单一些吧由雪,我想放松一下。”
“嗯……我最近在听的歌。等风暴过后我才发现,那是你。”
她突然唱起了歌,在夏夜沉闷的阳台上悠荡起了空高的晚风,歌声吹过了佳怜景子的心尖,冷却了她烦躁的心情。
这应该是某首歌中的一段,由雪的意思是,那歌词很适合自己。
她会向自己分享她喜欢的歌曲、书籍,还有新学会的小点心,她觉得好的东西,她就会分享给你。
“由雪,你对摇滚有什么兴趣吗?”她忽然想到了关于乐队的话题。
“会弹吉他的人,很漂亮,也很帅气。但是,总觉得她会像渔火一样消逝。”四月由雪看着远方熄灭的灯光。
“什么嘛,那你是喜欢会弹吉他的人咯。”
明明只是普通的调侃,佳伶景子却察觉到身边的人,她敏锐的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四月由雪不说话,她的眼神在避着自己四处游离。表情却比刚才要明媚了几分,似笑非笑间眉目含羞。
佳伶景子很懂得这样的氛围,也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她绝对是在想着某一个人。
这丫头,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
“你不会想要加入乐队吧。”佳伶景子试探性地旁敲侧击。
“景子,乐队是什么样的?”她对乐队产生了兴趣,她们去live house里就是在做乐队活动吧。
“就是由几个人一起组成的音乐团体,平时创作歌曲,排练练习,然后举办live。”
“乐队里面通常有什么人呢?”
“通常会由主唱和几位乐手组成,吉他、贝斯,还有鼓和键盘。”
“不过主唱是最重要的角色,应该是一个乐队中最重要的人吧。她要站在舞台的最中央和最前方。”
她虽然不太了解乐队,但舞台艺术上许多事情都是相同的。大概就类似于舞台剧中的主角那样吧,主唱应该是乐队的主角。
“我不会乐器……”她的确没有学过任何乐器。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无法逾越的距离,缥缈的渔火突然就变成了天边的岩岛。
“由雪的声音很好听,很适合当主唱。不过以你的性格,想要承担主唱的位置可能会有些困难。”
四月由雪的声音很有特色,清澈空灵,像她的名字一样脆脆冷冷的。可有一个词叫梨花胜雪,在她音色的层次深处,是如梨瓣般的芬芳和霜凉。光是听着她说话都能令人平静下来,连剧团中修过声乐的几位演员都比不上她。
“为什么?”
“因为由雪你是认真执拗的正派人,组乐队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烂人,你和他们玩不到一起的。”
“不至于吧……不是有很多著名的乐队,他们创作出来的音乐那么好听。”这个理由令她有些不能接受,按她这么说的话,岂不是玩乐队的都是坏人。
“歌曲好听是一回事,个人品行是另一回事。你所能看到那些乐队说不定私下也很混乱,光是能够爆出来的绯闻就肮脏的不堪入耳。比如说聚众闹事、酗酒、赌博、暴力事件、玩女人,都是一些烂人。”
听着佳伶景子说的这些关于乐队的事情,虽然能知道其中肯定带有她的偏见,但心中难免起了一些不妙的猜想。
“烂人”,这就是丰臣汐艷说自己是负数的原因吗,那些坏事她同样都做过吗。但是她说自己想归零,意思是想要改邪归正吗。
那个酒红色挑染就是她的……女人?
在汐艷和朱紫渊不知道的时候,她们的名誉和关系都因为某个家伙的偏见被抹黑了。
“由雪,由雪,告诉我以前的大小姐们的事情吧。我想要知道在那个时候的女孩子是怎么生活的。”
“这次是这样的角色吗?”
“就从……学塾和祭典,还有和服的印染技术开始吧。”
四月由雪娓娓叙来,以一位绸缎染坊家的女儿为起始视点,将她脑海中浮现的所有,连成了一部像小说一样的杂记。比小说更随性,有时候会细致地讲述某件和服上繁复华丽的花纹设计,有时又耐心地编排了每一天的家事琐碎,没有明晰的脉络,只讲述了她的人生。
像在乘凉听故事一样,佳伶景子听着四月由雪说的许多内容。想着自己能做什么,会想去做什么,有能够让自己触动的灵光一闪就记录下来,即使可能到最后都没有用。
打了个呵欠,时候不早了。即使东京都不夜如故,金盏菊也早已入眠,佳伶景子有了困意。
“你在看什么。”佳伶景子问出了她一直都很好奇的问题。
“看星星。”
“哪有星星。”佳伶景子习惯了她那些不能让人理解的文艺系电波。明明自己也是从事艺术行业工作,但是在她面前还是觉得像隔了一条河,河上淌着雾。
“我先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