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作者:arinsu 更新时间:2025/8/31 12:10:53 字数:3439

“从什么地方说起呢……”真织怜踌躇,从回忆中涌上来的思念太多了,她有些无从说起。

“请从最初的地方开始吧,尽可能地详细一些。”四月由雪说道,她对于汐艷的过去同样非常感兴趣,她更意外的是朱紫渊没有选择留下来听,可能是她对于接下来将会听到什么有所预料。

“嗯。”真织怜找到了最初的门扉,“关于她,关于我们的事,我一直都记得很清楚,从来没有忘记过。”

茉莉花的香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粉尘和消毒剂的刺鼻,杯中青黄的叶片翻浮,她的思绪回到了三年前的黄昏。

今天是周五,按照惯例,在放学后要对教室做一次大扫除,这星期刚好轮到了汐艷所在的这一组。分到汐艷的组里其他人通常会很高兴,因为他们可以把所有的活都交给汐艷一个人做,自己早早地放学享受周末假期。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我们走吧。”

真织怜去了老师办公室一趟,等她回来时教室里只剩下了在等她的几个女生和汐艷,她们约好了今天放学后要去逛街。

拿起书包,将要走出教室门口时,真织怜无意间瞥见了从走廊的另一端提着水桶走来的汐艷。

最后一节课时下了点小雨,空气中的水露浸润了夕阳,像刚染涤过的纱绸。她看到从夕阳末端行来的女孩,夕光披在她的肩头,她的黑发透着薄光,说不出的柔和与孤单。这是她第一次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仿佛命中注定般地被那落寞的身影吸引。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呀?”她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

“不清楚,好像是叫丰臣,不过我们一般都叫她猴子。”

丰臣秀吉这位历史人物为人所熟知,汐艷和他有着相同的姓氏,更能让人联想到他的那个外号“猴子”。其他人很自然地就这样叫她了,而且这样嘲弄汐艷并非没有根据。

汐艷的身材在女孩子中算高的,但她经常弯着腰,仿佛站不直的似的。这种奇异的姿态更让她像一只瘦长猴子了。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哄,总之这个外号就取代了她的名字。汐艷不喜欢这样带有侮辱,可别人叫她她也得应,不然就会被认为是她在挑衅或者故意,接踵而来的就是各种辱骂训斥甚至身体伤害。被这样叫久了,即使表面上依然抗拒,汐艷心里已经把这当成自己的称呼,人是会被驯化的。

“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来了,我今天还要去小姨家里帮她收拾东西,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了。”真织怜是上层阶级的人物,她掌握着女生们闲谈聊天时的话题权,不需要参与活动以确保自己能加入大家的聊天话题中。所以就算是失约了无所谓。

“没关系没关系,真织先去忙自己的事吧。”女孩们叽叽喳喳地笑着走出了教室,像晚归的鹳雀。

真织怜绕了一圈,等她们走远后又到了教室,汐艷还在那拖地。其实她可以敷衍地草草了事,反正也没人监督她,心怀怨气地偷工减料是正常的。但汐艷做的很认真,仔细地将每一处都打扫得刚刚净净,地板像水镜般盛满了夕阳的晖光,汐艷手中是一枝沾满水墨的毛笔,她站在画中描摹。

汐艷不敢看她,也没有和她说话,擦肩而过时她匆匆地走开了,透露出了不安的意味。或许真织怜的到来打破了她独处的安全感,她更想要一个人。

“丰臣同学。”

“有什么事吗?”汐艷不得不和她说话,她记不清这女孩是不是第一次和自己打招呼,她总是在对所有人微笑,说不定也对自己笑过。可是她不会记得,自己也不记得。

“我来帮你吧。”说着,真织怜拿起抹布加入了值日。

汐艷看了她一眼,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与她保持了距离继续做自己的事。

真织怜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汐艷在害怕自己,认为自己这莫名的善意是在为了欺负她做铺垫,所以不想和自己多说什么。

首先要做的,是让她放下对自己的戒备,能够相信自己,愿意与自己交流。真织怜突然很有干劲地想

“我帮你做了值日,不应该感谢我吗?”她找到了一个从汐艷身边经过,可以继续和她说话的机会。

“什么?”汐艷一幅“果然如此”的语气,她就知道对方带有某种坏意。

“我想请你帮忙补习功课,因为我最近的成绩有些下滑,很让人头疼,丰臣你的成绩很好吧。”

“……”这个请求和以往的并不一样,大部分人都是直接让她帮忙写作业或者抄她的作业。想让她帮忙补习的请求是第一次听到,明明自己和她并不认识,不适合做这种事吧。

从对方擅长的事情入手,确立起她在二人关系中的自尊,让她产生自我的价值,不会认为是自己在同情她。同时要表现得诚恳却又自信,不能让她以为自己想占她便宜,真织怜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汐艷敏感的内心,用她所能想到的方式与这个女孩沟通着。

“这样啊……”汐艷侧着身,真织怜却产生了一种她忽然看了自己一眼的错觉。似乎是她想起来了,欺负自己的那些人里并没有她。

“不管你同不同意,明天我都会在这里等你,你会来吗?”

汐艷没有回答,背上自己的书包回家去了。

要是她不来怎么办,肯定不会来吧,突然和她说这些。难得想要去做些什么,被拒绝了好丢人啊。真织怜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做了件蠢事。

第二天早上真织怜早早地就来到了教室,汐艷不在,想来也是正常的,自己只是抱着万一的念头。她想先自习一会,但打开书没看两眼就产生了困意,索性趴在桌子上睡觉,迷迷糊糊间有人敲了敲她的桌面。

她惊醒,看到汐艷站在她身前,正俯视着她,突然感到一阵慌乱。

她不会看到我睡觉流口水的样子了吧,真织怜擦了擦嘴角,不好意思地望着夕阳。

“开始吧。”汐艷好像什么都没看到,拉了张凳子坐到她的身边,真织怜像是被老师点到了一样坐的笔挺,紧张得不敢斜视。

两人挨的很近,汐艷直接用了她的课本,就从她翻开的那一页开始讲起。

汐艷的教学技巧比老师还要好,至少真织怜是这样觉得的。比起在高高在上地在讲台上说着天书的老师,汐艷会用简单到近乎1+1程度来为她拆解阐明那些公式定理。而且她知道自己会出什么错,会有什么样千奇百怪的错误理解,她会去思考分析自己为什么会不理解她说的东西,真织怜的愚蠢在她面前一览无余。

语气温柔又耐心,即使自己听不明白也不会生气,会反反地说到她明白为止。

真织怜这才知道,原来丰臣汐艷并非如她看上去那么的沉默寡言,她的表达能力比这个班级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好,也比其他人还要聪明。

“下周我还是会在这里等你。”末了,真织怜单方面地约定,她知道汐艷会来的。

在这之后,平日上学时真织怜和汐艷看上去依然是互不相识的样子,擦肩而过时也不会打招呼,但每周末她们都会在教室里私会。真织怜觉得这样不为人知的隐秘关系很有意思,但是为了汐艷,她必须要更进一步。

“这是我烤的曲奇饼。”这次的周末补习,她为汐艷带了一份小礼物。

汐艷看着玻璃包装中的巧克力曲奇,摇了摇头。

“吃吧。不然的话,丰臣不就以为是我在欺负你了。”

汐艷一怔,犹豫地接过曲奇,拿在手里端详了好一会。最终放入了口中,很慢很慢地嚼着,然后咽下。

“很好吃。”她好像在笑,真织怜心中微动。

“放心吧汐艷,有我在,以后不会再有人能欺负你了。”真织怜终于可以说出这句早就想说的话了。直到对方相信的时候,这句话才有意义。

真织怜从后面抱住了她,她的怀抱紧贴女孩的后背,汐艷的身体在颤抖,很用力地抓着她的胳膊,那并非是溺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而是命定之人结下誓言。

平常相处的时候,她终于不是那样的静默了。即使在其他人的面前她依然不说话,但只有她们两个人时,汐艷就会显得稍稍地活跃了,她会更加愿意与真织怜聊聊其他的话题。

汐艷意外的有点呆萌,与她在教学时的细致入微不同,日常的汐艷无论是做什么都会以一种非常简洁跳脱的方式,

“你不要再弯着腰了。”

“但是,这样和别人说话,会被说是不尊重人。”她常常被这样说,或许真的是这样的吧。

真织怜踮起脚尖,让自己的视线与汐艷平齐。

那是丰臣汐艷第一次能与别人对视,不是迎着鄙夷的目光低下头颅,不是卑微的不敢与人相视。她的眼前是真织怜明亮的双瞳,睫毛细长,碧烟凝黛。

“没有那样的事,我觉得汐艷站直的话,会很帅气的,不用再去管别人说,按我说的做就行。”

“汐艷只需要听我的话就可以了。”她知道,想在短时间内填补她那千疮百孔的心,平常的方式很难奏效,需要重新帮她确定一个可以信赖的对象。

她要让自己成为汐艷的道标,做她的行动纲领和心之所向,她想要在汐艷的心中种下自己的影子,让她依靠和相信自己。

“听你的……就可以了。”

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好像怎么做都会被人讨厌,真织怜无疑为她提供了她最需要的东西。

——

“那么,你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去接触了当时处于班级底层的汐艷呢?”四月由雪打断了真织怜的讲述。

“怎么说呢,有点像是中二病,想要成为圣人那样的角色,想体验拯救别人所能得到的满足感,尝试自己的心理解析技巧和对别人的影响能力。不过汐艷她确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对吧。”

四月由雪有些惊讶于她对自己内心想法的剖析,说明她一直都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不是一时糊涂冲昏了头脑,也不是心血来潮。

“但是对于她来说,接近你说不定只是因为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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