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来时的路走出天台，踏着挤满灰尘的台阶，江晓瑶下楼，但是却并没有回到自己的班级上。
天气正值夏季，没有阳光照射的走廊凉爽又舒适，清凉又略带潮湿的空气有助安定心神。
学校的上面几层早已废弃的楼层已经许久没有修缮，墙壁上剥离的灰色墙壁就像是老人苍老的肌肤，满是灰尘的地面在浅灰色的地板上，一道道脚印犹如孩童在未干淤青上的恶作剧。
少女轻哼着与盛大阳光毫不相符的《雨中曲》，穿过过道，从走廊一路向前，跨过那道光纤划出的界限，一路走到了宛若世界尽头的角落。
并不是什么神秘的仙境，引导的兔子也并不存在，也没有像乌鸦的写字台。
只有丁达尔效应下的尘埃，一张张多余的桌椅随意地摆放，它们分明还完好无损，却依然被抛弃在了这里。
凌乱散落的课桌就像纵横交错的钢筋水泥，将两人之间隔开了一道厚厚的墙壁。
然后江晓瑶一只脚踩在了一张板凳上，将那些课桌当作自己来到苏幼玉身旁的垫脚石，直到最后一张课桌被她踹倒的同时，来到没有门的垭口。
只需要一步，便能再次来到苏幼玉的身后。
偏偏她选择了停留在原地。
“怎么就跑了呢，苏幼玉同学，人家还想和你多说两句话呢。”
江晓瑶站在垭口的阴影中说。
苏幼玉靠在护栏上，她分明站在阳光中，却从中感受不到半分暖意，只见少女转过身，那带着像是带着流淌着黑泥般的阴郁与犹如北极冰川般的冷漠气质几乎是排山倒海地压了过来，像是要将江晓瑶淹没其中。
“你难道喜欢上我了吗，对我纠缠不休？”
苏幼玉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像是从深渊中传来的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如果只是因为我的脸就对我有兴趣，那么你可以走了。”
她的眼神透过额前的刘海，像是两把锋利的刀，直直刺向江晓瑶，那一刻，落入阳台的阳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江晓瑶却丝毫不退缩，戏谑地看着苏幼玉，阳光与阴影在她身上交错，为少女的存在披上了一层模糊的边界。
“喜欢上你？哈哈，苏幼玉同学，你还真是会开玩笑。”
很可惜，如果上一世，面对有着如此美貌的美少女，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喜欢上，并为之倾心。
但是现在她单纯地只想要活下去而已，嘻嘻。
可江晓瑶还是单手抓着胸前的布料，以戏谑而又浮夸的口吻说，“哦~我亲爱的苏幼玉同学，我必须承认您有着倾世的容颜，任何女生在看到刘海下的真容也会为之情动，但是很可惜我的确没有这种想法。”
她的姿态像极了莎士比亚戏剧中的演员，言及之处，她还会无辜地眨了眨眼，就像是在说自己并没有撒谎。
“你真是个怪人。”
苏幼玉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带着一种疲惫的厌倦，“你到底想要什么？”
江晓瑶歪了歪头，跨过垭口，刻意放慢脚步，鞋底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留下清晰的印迹。
她停在苏幼玉身前，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江晓瑶的影子与苏幼玉的影子交叠，仿佛在阳光下上演一场无声的吻戏。
她微微俯身，脸庞几乎贴近苏幼玉的额前刘海，近得能感受到少女浅浅的呼吸。
那股清淡的香气再次钻进鼻尖，带着一丝冷冽的孤寂，像冬日里未融的雪。
“想要什么？”江晓瑶重复了一遍苏幼玉的问题，语气轻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苏幼玉同学，你觉得我能想要什么呢？你的成绩单？还是你那让人望而生畏的冷脸？”
苏幼玉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那双透过刘海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湖面，她的双手依旧紧攥，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的皮肤，却没有半点退缩的迹象。
江晓瑶直起身，悠然地在苏幼玉身旁踱步，像是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苏幼玉同学，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应该反过来问你吗？你站在天台边缘，跑到这废弃的角落，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你到底在躲什么？或者说，你在等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低垂着眼帘，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没话说了？”江晓瑶往前迈了一步，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还是说，我猜中了？苏幼玉，你其实并不像表面那么冷漠，对吧？你把自己裹得像个刺猬，可惜刺不够尖，壳也不够硬，哈基米和你一比都要有杀伤力。”
“那些冷漠，那些死气，不过是你给自己披的外衣。”
“你怕别人靠近，是因为你怕他们看见你真正的样子——一个怯懦的，害怕的，丢人的，想要成为普通女孩却又与周遭人格格不入的‘人偶’。”
她说出这些话时，眼神观察着苏幼玉，看着少女那双冰冷的眸子不再平静，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愤怒、痛苦，还是某种更深的绝望？
她的双手猛地松开，指甲在掌心留下的红痕清晰可见，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一步，纤细的手指如铁爪般掐住了江晓瑶的脖子。
江晓瑶猝不及防，背脊撞上身后的护栏，阳光在她身后倾斜，刺眼的光芒却无法掩盖苏幼玉眼中那股几乎要将一切吞噬的黑暗。
苏幼玉的力道远超江晓瑶的想象，纤弱的手臂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愤怒，紧紧扼住她的喉咙，让她的呼吸变得艰难。
“你知道什么？”苏幼玉的声音低沉而颤抖，像是从牙缝中挤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味道，“你以为你很聪明，以为几句话就能看透我？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江晓瑶的喉咙被掐得生疼。
空气在肺中变得稀薄，但她并未挣扎，甚至没有试图去掰开苏幼玉的手，反而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苏幼玉同学……”
江晓瑶的声音沙哑却依旧带着轻佻的调子，“你不会……真的杀了我。”
“毕竟……你还没那个胆子。”
苏幼玉的瞳孔微微一缩，手上的力道却没有半分松懈。
她的刘海在微风中微微晃动，露出那双比冰川更冷的眼睛，像是能将江晓瑶的灵魂冻结，阳光在她身后晕开一层光晕，却无法温暖她身上散发出的死气。
“你猜错了。”
苏幼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阳光在这一刻升至高点，额前的刘海在那张清秀脱俗的脸上投下一道阴暗的投影。
冰凉的手掌一点点收紧，就像是要江晓瑶的脖颈染上同样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