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没点燃之前…好像有股香味啊。”
烟草店里，艾瑞克捏着一支香烟放在鼻子面前不断嗅闻着。虽然之前在物资上缴处那个油腻男人那闻到的气味比较刺鼻，但现在传入艾瑞克鼻腔里的味道却有股难以言说的植物香气。
“是吗？我倒是觉得点不点都不怎么好闻就是了。”
另一边，奥菲莉娅翘着二郎腿坐在烟草店的柜台上，像是观赏表演一样兴致勃勃地看着艾瑞克把那些香烟扫进收纳袋里。
虽然艾瑞克有想过让奥菲莉娅和自己一起装这些香烟，但看对方完全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问道：“你确定这些东西可以卖很多钱吗？”
“嗯嗯，确定，确定，哪怕你不拿去拍卖都有个不错的价钱。”奥菲莉娅回答得毫不犹豫。
即使奥菲莉娅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艾瑞克还是有些将信将疑——虽说他现在对这玩意稍微有了一些改观，但他还是不太相信会有人为了这种东西出大价钱。
一直观察着艾瑞克的奥菲莉娅自然是察觉出了对方的心思，她轻巧一跃回到地面，快步贴到艾瑞克跟前。
“你是不是不相信这东西很有市场？”
艾瑞克把香烟塞进收纳袋的动作顿时一僵，支支吾吾地点头表示奥菲莉娅猜对了自己的想法。
“那你现在抽一支说不定就会懂了。”
说罢，一盒香烟转瞬之间就从收纳袋里来到了奥菲莉娅手上。她手法娴熟地搓开烟盒包装，从里面取出了一支黄白色的圆柱，连香烟带人一起朝艾瑞克的方向挤了过去。
“来，啊——”奥菲莉娅一只手擒住艾瑞克的肩膀，另一只手捏住香烟逐渐向他的嘴唇靠近。
“什么‘啊’啊！”
艾瑞克立马别过脸去，一方面是因为不想让奥菲莉娅把香烟塞到自己嘴里，另一方面是因为奥菲莉娅的脸离自己太近让他感觉有些害羞。侧过头去的艾瑞克很庆幸此时自己脸上有着护目镜和口罩遮住自己的脸，要不然的话奥菲莉娅看见自己的表情肯定又要取笑他一番。
尽管艾瑞克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奥菲莉娅也没有感到不悦。她利索地将香烟丢回烟盒，把烟盒盖上后扔回了收纳袋里，同时自言自语道：“也是，毕竟这玩意会致癌呢。”
“致‘ái’？”艾瑞克读得有些不连贯，暴露出他对于这个词汇的陌生。
“癌症，一种病，得了基本就会死。”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奥菲莉娅已经明白了当谈及艾瑞克不理解的概念和不知道的事物时要用尽可能简单的方式来解释，“说起来进入冰封期之后都没什么人得过了吧，毕竟没几个人能活到那个岁数了。”
“这种病是人老了才会得吗？”
“嗯…也不是，但大部分都是老人才会得吧。”奥菲莉娅用一只手指点着脸颊，歪着脑袋说道，“在冰封期之前，癌症可是世界第二大死因哦。”
艾瑞克听了点点头，但随即又意识到不对：“嗯？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有人想买这东西？”
“不知道，原来甚至有一种叫毒品的东西对身体危害更大，也有大把人掏更夸张的钱去买呢。”
在把视线范围里能看到的所有香烟扫进收纳袋之后，艾瑞克又仔细地在烟草店里检查了一遍，确认已经没有任何遗漏之后和奥菲莉娅从她砸出来的那个洞口钻了出去。
“啊！”
随着奥菲莉娅的一声惊呼，艾瑞克回过头去，发现对方在爬出来的时候不慎被玻璃碎片割伤了大腿。原本光滑紧致的黑色裤袜破开一道口子，藕断丝连的纤维间露出了一小块光洁可人的肌肤，而在这块洁白的皮肤上，赫然裂着一道渗出蓝色血液的豁口。
看着那抹转瞬间凝成冰簇的诡异蓝色，艾瑞克瞪大双眼愣在原地，任凭奥菲莉娅说了半天让他拉自己一把也没有反应。
“一直盯着女孩子的大腿看很没有礼貌哦。”奥菲莉娅有些娇嗔地说。
艾瑞克此时才回过神来，缓缓把视线焦点对准了奥菲莉娅的脸，看见对方正用一种看色小鬼的狡黠眼神审视自己。而也是在这个四目相对的时刻，奥菲莉娅捕捉到对方隐藏在护目镜后的惊异神情。
“啊，原来是在看我的血啊。”奥菲莉娅垂眼望向自己的伤口，伸出一只手指利落地抚过自己的伤口，将附着在皮肤表面的蓝色冰碴悉数扫落，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细长痕迹残留在自己的大腿上。
直到这时，艾瑞克才缓缓开口道：“为什么…你的血跟霜兽是一样的？”
奥菲莉娅奋力撑在雪地上将自己的身体抬出洞口，一边拍着身上蹭到的霜雪一边站起来。这个过程里她没有再和艾瑞克做眼神接触，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因为我们的血一样都含有铜离子。”
“铜离子？”
在仔细确认自己的身上已经清理干净雪渍之后，奥菲莉娅这才抬起头对上艾瑞克的视线，表情回到了刚见面时的漠然。
“普通人血液里是铁离子，呈现红色，而我们的血里是铜离子，就会呈现出蓝色，似乎这样的话更加利于在这种严寒环境下生存。”奥菲莉娅的脸严肃起来，用一种质问的语气说道，“怎么？害怕了？”
艾瑞克没有说话，他搞不懂眼前的这名少女。刚见面的时候奥菲莉娅给他留下了一个冷漠的印象，看见她幻影似地出现在雪地里，和风雪漫天的世界是那么格格不入，好像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可接下来奥菲莉娅很快就和他搞好了关系，虽然她说是为了得到他的协助，但艾瑞克认为奥菲莉娅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在遇到一个年龄相仿的孩子的时候会很想和对方建立进一步的联系，于是很自然地回应着她，增加和她的沟通，甚至直到刚才艾瑞克都认为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十分近了。
但那一小股蓝色血液的流出，让艾瑞克意识到自己其实对面前的少女毫无了解，说到底他对霜行者就没什么了解。即使对方看上去长着一副人类的外表，但正常来说人类是绝对没办法在零下二十几度的环境里生存的——也许就和她的血液一样，霜行者其实更接近霜兽那边也不一定。
眼看艾瑞克一动不动地陷入沉思，奥菲莉娅的眉眼低垂下去，在一个短短的瞬间里流露出了一丝微弱的失落，她睫毛上的冰晶也随之黯淡，像是被按灭的银河。她轻合双眼，浅浅地叹了口气：这样啊，这家伙也到此为止了。
奥菲莉娅沉默着，迈着安静的步子从艾瑞克身旁擦身而过。
尽管奥菲莉娅什么都没说，艾瑞克也知道如果继续保持沉默的话，自己以后就不会再见到她了。
风雪飞速掠过二人间逐渐扩大的空白，编织出数道模糊的栅栏，每片雪花都精准地落在他们呼吸节奏的间隙。少女的长发随风飞舞着，像是一面寂寥的灰旗兀自展着。
“等一下！”艾瑞克焦急的声音从奥菲莉娅身后传来，“我现在还说不好…可以，给我点时间思考一下吗？”
语毕，又是一阵仅有呜呜风声的沉默。
“只到今晚。”奥菲莉娅转过身来，无感情的双眼微阖着看向艾瑞克。
艾瑞克没有说话，只站在原地重重点了下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