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凝结在哥特式教堂的石灰岩外墙上，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更加冷峻、肃穆。覆上薄雪之后，尖顶与飞扶壁的轮廓相较之前柔和了几分，但高耸的塔楼仍透出凛冽的庄严感。彩绘玻璃窗表面结了一层冰而使得其颜色有些失真，国王廊里的28位旧约君王雕像因为被霜雪覆盖而模糊不清，而在这二者下方的桃形门洞则是吊满了参差不齐的冰凌，看上去像极了一个钟乳石洞。
“即使之前看过图片，实际看到的时候还是很壮观啊。”
何悠悠叉着腰感叹起来，在他身后的艾瑞克十分认同她的观点，一样站在原地观赏着这建筑史上的不朽名作。
但两人毕竟不是来旅游的，所以他们没有看多久便向着圣母院的大门迈起了步子。两人正对着圣母院的西侧，这一边有着三扇门可以进入圣母院里面。原本他们计划根据门板敲开的难易程度来选择入口的，但实际到达这里之后却发现中间的末日审判门开着一道足够一人通行的缝隙，所以他们没有多考虑就直接在耶稣基督和天使圣徒的注视中钻进了圣母院。
一进入圣母院，原本不绝于耳的呼呼风声就被隔绝在了外面，但气流扫过圣母院外围飞扶壁发出的低沉呜鸣却变得更加明显，让何悠悠刚想放松一下耳朵就再度遭受到了暴击。
巴黎圣母院采用典型的拉丁十字平面布局，艾瑞克和何悠悠一进门就来到了位于十字底端的中殿。这里的天花板以肋架拱顶取代了罗马式的厚重穹顶，在分散重力的同时获取到更足的采光，即使是在没什么光照的冰封期，圣母院的内部光照比起别处的室内也充足了不少。这种强调“高”与“直”的设计语言使整个中殿看起来狭窄而高耸，引导着人们的视线向上，营造出一种宗教升腾感。
两侧较低的走廊通过柱廊与中殿相连，石柱间吊着辐射对称形状的金属烛台，与整齐摆放在地面上的木长椅一直延伸至最深处的圣坛。原本陈列在两边的画作、雕塑都已被挪走，只留下了一块块与周围颜色不同的区块证明这里曾经摆放过展品。不过那些精美的玻璃彩窗和那三面巨大的玫瑰花窗仍然嵌在这里，冰晶在其表面折射出棱镜效应，将苍白日光分解成幽灵般的虹彩，为这样一个灰与白的空间增添了一份梦幻。
一直生活在红鹿号上、没怎么见过这种石制建筑的艾瑞克自不用说，就连来自东方文明古国的何悠悠也被圣母院的威严壮丽摄住心魄，两人像是第一次钻进树洞的爱丽丝一样睁大好奇的眼睛四处张望着。
“来者何人？（法语）”
正当两人还在东张西望的时候，一道蕴藏怒意的声音自前方深处传来，在空荡的大殿内回荡着。
这时，艾瑞克和何悠悠才发现，在最前方的东殿圣坛里，一名男人从刚刚就一直跪在圣坛里的圣母哀子像面前，此时正一边起身一边质问着二人。
“他说的什么？”何悠悠小声询问着艾瑞克。
这时艾瑞克才反应过来何悠悠听不懂法语，于是将男人的话翻译成英语转达给了何悠悠。
艾瑞克和何悠悠没有轻易开口，因为他们清楚地看到发问的人物穿着一件该摆放在博物馆里的法国军装，而不是任何等级的防寒服——这人是霜行者。
“为何不作答？（法语）”
见二人没有回应，男人充满威胁地向他们所在的位置踱步，声音中的不悦伴随着逐渐靠近的皮靴踏地声逐渐加深。
见状，艾瑞克决定先发制人。
“你又是何人？（有些蹩脚的法语）”
即使何悠悠不会说法语，她也能听出来艾瑞克讲的不怎么样，但眼下这种情况她也不会嘲笑他就是了。
“英国佬？（法语）”
听到艾瑞克说话时带口音，男人脸上立马露出了不加遮掩的厌恶，让艾瑞克和何悠悠在发懵的同时做好了战斗准备。
男人继续向二人这边走了两步，双方在同时看清了对方的样貌，只不过认出了对方的只有穿着法国军装的男人。
“是和奥菲莉娅一起的……（法语）”
“奥菲莉娅？！”
听到这个名字，艾瑞克和何悠悠同时警觉了起来。
男人没有理会艾瑞克的反应，而是自顾自地做起了自我介绍。男人右脚前踏的同时，伴随着一声清悠的剑鸣，佩剑折射着玫瑰花窗的残光，在圣母像前划出一道冷月弧线，宣昭着其主人的锐利战意。
“朕乃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拿破仑一世。”
振聋发聩的话语响彻整个殿堂，无与伦比的强大气场伴随着剑刃出鞘的动作释放开来。站在拿破仑一世对面的二人被慑住，艾瑞克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何悠悠的指节因握拳过紧而泛起骨白。
和奥菲莉娅那时不同，艾瑞克和何悠悠没有多想关于眼前男人身份的问题。根据对方拔剑的姿态和其独一无二的气魄，二人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将对方标记为强敌。
“艾瑞克，退后。”
何悠悠的样子变得和平时大不相同，常常挂在脸上的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令艾瑞克感到陌生的凌厉肃杀。
艾瑞克一边乖乖听话向后挪动着，一边在心里想到：这就是UU身为黑风塘成员的一面吧。
与此同时，艾瑞克注意到飞扶壁发出的呜呜风声不知何时已经消散，而他和何悠悠两人呼出的白气异常快地凝成了冰砂。虽然不明白具体的原理，但艾瑞克知道周遭的环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而且这变化大概对他俩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何悠悠先是将手探向腋下的枪套，但迟疑了两秒之后她又把手缩了回来。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对手并不是仅靠手枪就可以战胜的。
站在何悠悠后边的艾瑞克刚把锯子拿到手上的时候，前面的何悠悠头也不回地搭话道：“艾瑞克，你还记得我说过霜行者不会随便把能力暴露给别人吧。”
“啊？嗯，当然。”
嗯？为什么现在说这个？
“你可要，好好替我保密啊。”
“哦……诶？什么？！”
保密？也就是说……
“【无何有之乡】。（中文）”
在艾瑞克惊讶的目光中，何悠悠将一只手指在面前一抹，紧接着就看到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毛笔扫过似的墨迹浮现在半空中。
只见何悠悠将手伸向那墨迹，下一秒她的手指竟然消失在了那墨迹之中。墨迹如同一道撕开空间的裂隙，而其边缘处则是像晕染一般逐渐扩大着。
拿破仑一世饶有趣味地盯着何悠悠的动作，却没有要打断她的意思——在他的认知里，这是一场公正的决斗，而决斗是不可以偷袭的。
不多时，何悠悠便将手缩了回来，只不过回来的时候，她的手中多了一柄鹅头雁翅刀。长刀光滑如镜，金色刀镡和黑色刀柄形成撞色，虽然形式简单却能够从处处细节中窥见其做工精细，握在何悠悠的手中更是让艾瑞克感到这是一把夺命利器。
见何悠悠和他一样拔出了刀剑，拿破仑一世似乎心情好转，脸上竟然带着笑容。在他扬起嘴角的时候，手中佩剑轻抖一下，一粒冰晶顺着刃口滑落，在落地前已被剑气震成霰雪。
“没有用枪吗？聪明的选择。（法语）”
然而何悠悠却是一脸不屑，将雁翅刀横在身前，摆好架势，双眼蔑视前方，语调冷得几乎要让周遭再结一层霜。
“闭嘴吧，我听不懂。（中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