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好架势之后，何悠悠不待拿破仑一世反应，立马双腿蹬地借力，整个人箭一般冲了出去。
冰层爆裂声如琉璃盏坠地，蛛网状裂痕瞬间爬满三米见方，扬起的碎冰化作一阵白雾弥漫在艾瑞克眼前。等到艾瑞克再看清前方的时候，何悠悠已经手持雁翅刀砍在了拿破仑一世的佩剑上。
“好惊人的力气。（法语）”
尽管话语里带着赞叹的意味，拿破仑一世的神情却是一副事情并未出乎他意料的模样，这让何悠悠很是不爽。
“法国人打架是必须得动嘴吗？（中文）”
何悠悠的刀锋在彩窗投下的光斑中游走，每次斩击都像在演奏编钟——第一声震落梁上冰锥，第二声惊起冻僵的石像鬼，第三声则终于将拿破仑一世压制在她刀下。
两人的武器紧紧地贴在一起，发出清亮的金属刮擦声，但一来一回之间，谁的兵刃都没有在角力中占据上风。
知道自己的力量无法胜过对方，何悠悠索性侧身下潜，同时将刀刃偏转，沿着对方的剑锋直直地砍了下去，企图通过重击对方的护手引发足以伤害虎口的剧烈震动，从而迫使对方松开武器。
然而拿破仑一世并非徒有其表，只见何悠悠刚一开始改变姿势，他便立马顺着对方的刀路进行卸力。剑尖在二人之间轻巧地划出一道弧线，十分写意地从何悠悠的钳制中脱离出来。
见招数被破解，何悠悠立马再度变招，原本向下劈砍的雁翅刀在掌中回滚一圈，同时身体向另一侧翻转，待到雁翅刀变到刀刃向上的状态时，她借助身体翻转的力量提刀上挑，一记海底捞月再追拿破仑一世面门而去。
拿破仑一世惊讶于何悠悠随机应变速度之快，双眼不由得睁大了些，不过只是这种程度还不足以奠定胜局。
在看清何悠悠手中长刀的挥动轨迹之后，拿破仑一世立即向一侧歪动身体，同时翻一个剑花将佩剑横在身前，最后何悠悠的雁翅刀仍然只是刮在了他的剑刃之上，并没能触及拿破仑一世的皮肉。
接连两击未能得手，眼下何悠悠正处于一个极易遭到反击的姿态。于是她立马用空着的那只手撑住地面，加速身体翻转的同时，掌心发力将自己推离敌人面前。
最后何悠悠一个空翻和对方拉开距离，让拿破仑一世在架住她攻击之后的那一击追加突刺没能命中。
“精彩绝伦！（法语）”
拿破仑一世忘我地高声赞扬着何悠悠，此时他眼中的欣赏没有半分虚假。
然而何悠悠既听不懂，也没那个心情去听对手的赞美。她露出一副“有点麻烦啊”的表情，站在离拿破仑一世三米左右的地方调整着呼吸，变换架势将雁翅刀横在身体右侧齐眉高的位置。
拿破仑一世身后的玻璃彩窗透出几道光芒，冰晶将其折射成圣徒光环，精准笼罩在拿破仑一世的周围。在何悠悠的视角里，拿破仑一世的周围突然亮起了一圈五彩斑斓的辉光，颇有一种“天命在我”的神话故事般的气场，使她不禁晃了下神。
“UU。”
艾瑞克的声音将何悠悠的意识拉了回来。她晃了晃脑袋，让视野重新清晰起来，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我没事”。
何悠悠仔细地观察起拿破仑一世手中的佩剑，注意到那并不是一把应该出现在军官手中的武器。即使何悠悠对于法国军队的装备了解得并没有那么清楚，她也知道军官携带的应当是带有护手笼的军刀，且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用于近战指挥而非贴身决斗。而此时她对面的男人手中却是一柄细长的刺剑，剑刃呈扁平菱形状并左右开锋，金色的双壳护手和黑色的剑柄雕刻着鸢尾花的纹样。而在何悠悠看不到的剑柄尾部，金色梨形配重球上刻着一只蜜蜂的图案。
乍一看，这是一把十分普通的武器，甚至让人感到有些配不上执剑的男人。
不过此番交手下来，何悠悠发现那剑的尺寸和重心控制十分完美，戳刺时可以很好地保持对剑的控制，劈砍时又不会因强度不够而逊色。哪怕找材料和做装饰的家伙是白痴，画图纸和抡锤子的家伙也绝对是大师级别的。
无论是男人的身手还是他选武器的眼光，都说明他并不是那种花架子表演家，而是实打实的剑术高手。
“UU。”
啧。
“UU！”
“！干什么？！”
何悠悠不耐烦地回过头去。第一次艾瑞克喊她的时候，她很感谢他让自己的头脑重新冷静了下来，但这后边的两次完全就是在捣乱。
然而转过头去的何悠悠，却在艾瑞克脸上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神情。那是一种既坚毅又稳重的表情，胸有成竹般地用充满说服力的眼神温和地注视着她，就像何悠悠是一个正在练习的学徒，而艾瑞克是正欲指点迷津的师父一般。
拿破仑一世也察觉到了艾瑞克的变化，脸上短暂地闪过一丝错愕。但马上他就意识到这并不是皇帝该有的表情，很快就用傲慢的漠视遮盖了过去。
“他的剑术太漂亮了。”艾瑞克露出一张有些嘲弄意味的笑脸，仿佛拿破仑一世的剑术是什么不入流的技艺一般，“虽然他刚才把你的攻击全都化解了，但实际上多余的动作也有不少，这其中就有着不少破绽。”
艾瑞克瞥了一眼举剑侧身而立的拿破仑一世，继续说：“依我来看，他的剑术里有很多表演的成分，有些动作单纯就是为了好看才做的，想来皇帝的剑术也是师承那些崇尚花拳绣腿的贵族们吧。”
经艾瑞克这么一说，何悠悠也想起来之前交手的时候对方确实很喜欢把剑转圈画弧线，不知不觉间僵硬的肩膀放松了下来。
只不过何悠悠的心里同时多出了一个疑问：皇帝？谁？哪个国家的？
事后何悠悠跟艾瑞克抱怨了很久“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信息没有翻译给我”，不过这是后话了。
先前照亮拿破仑一世的光线骤然消失，随着辉光一同黯淡下去的还有拿破仑一世的脸色。圣母像眼角的冰泪突然坠落，砸在地上摔得稀碎，但其发出的啪嗒脆响马上就被艾瑞克的声音给淹没。
“我甚至觉得，剑术不是他的主要攻击手段。他要么是看不起我们想以此取乐，要么是想隐藏实力。但不管是哪一种，我们都最好趁现在干掉他。”
艾瑞克的目光突然凌厉起来，将手中的锯子竖在身前，仿佛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柄宝剑似的。
“如果今天我被击败的话，刺破我心脏的一定是这个女孩吧。（法语）”拿破仑一世的表情再度回归到了刚见面时的鄙夷，甚至更甚，“但使这女孩能够杀死我的，一定是你这家伙。（法语）”
看着拿破仑一世的表情，艾瑞克有些疑惑，因为虽然拿破仑一世是看着他说出的这些话，但他总感觉对方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而是越过他的左肩，看向了时间和空间都更加遥远的另一片战场上。
没等艾瑞克有时间多想，拿破仑一世便抬起没有握剑的左手，将掌心朝向二人。
“【Retour Hivernal】（再临之冬）。”
话音刚落，拿破仑一世的身前凭空出现了一道混杂着霜雪的飓风。
不到一秒钟，艾瑞克就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刺骨寒意直接侵入到了自己的骨髓里。肺部像是被一场雪崩精准袭击，每次呼吸都带出血腥味的刺痛。身体刚想发抖，却在下个瞬间就因为能量不足而僵成冰雕。
还没等艾瑞克在脑海出现惊慌的想法，这股冰暴就已经迫近到他鼻尖之前，将他身上剩余的热量也一并掠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