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骤然冻结。那几秒钟里，奥菲莉娅晶蓝色的眼眸如冰锥般死死钉在床上的艾瑞克身上，无形的压迫感将这房间化作了森严的审讯室。何悠悠与德里克僵立当场，视线仓惶交汇一瞬，随即如同受惊的飞鸟般在奥菲莉娅与艾瑞克之间急速逡巡。
最后还是何悠悠试图打破僵局：“哎呀~奥菲莉娅，这怎么看都是艾瑞……”
“哪里像了？”何悠悠话音未落便被奥菲莉娅冰冷地截断，她的目光自始至终未曾从少年身上移开半分。
眼看气氛不对，艾瑞克面露略带歉意的笑容：“奥菲莉娅，我确实是艾瑞克，但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艾瑞克。”
“什么意思？”奥菲莉娅脸上的不耐几乎化为实质，整个人紧绷如蓄势待发的刺猬。
“你知道人格分裂吗？”
“知道。”奥菲莉娅不假思索地回应。
言毕，奥菲莉娅紧绷的眼睑微微一颤，仿佛有某种明悟掠过眼底：“难道说你……”
艾瑞克点了点头。
不到一秒时间，奥菲莉娅的表情从怀疑转变为了茫然。她转而向其余两人投去试探性的目光，用眼神询问二人情况是否属实，而德里克和何悠悠自然是点头作为回应。
“怎么会……”奥菲莉娅脸上写满难以置信，无意识地抬起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又颓然垂落，“是上次受伤的时候吗？”
艾瑞克摇摇头，淡淡地说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之后，在德里克的补充下，艾瑞克向奥菲莉娅解释了自己人格分裂的始末，只不过对于最开始导致人格分裂的诱因，他们二人仍然三缄其口。当得知眼前之人方是这身体的本源意识，而自己熟识的艾瑞克竟只是分裂出的“影子”，奥菲莉娅身形猛地一晃，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力气。
“那……另一个人格还有可能会再出现吗？”
奥菲莉娅的声音弱了下去，何悠悠眼疾手快地拖过一把椅子，稳稳塞到奥菲莉娅身下。
听到奥菲莉娅问出不久前何悠悠才问过一遍的问题，艾瑞克忍不住悄悄瞄了何悠悠一眼，再次露出遗憾的苦笑回答道：“抱歉，我也不知道。”
艾瑞克话音刚落，奥菲莉娅的表情明显黯淡下去，脸上写满了失落和忧虑。见到奥菲莉娅这副模样，艾瑞克感到是自己的言行伤害到了对方，不由得心生愧疚，于是他出言安慰道：“但也不是百分百说以后就一直是我了，你们所认识的艾瑞克重新回来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包含的安慰意味过于明显，奥菲莉娅的神情并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愈加低沉了一些。
这种时候说这种自我贬低的话是想干什么啊？现在房间里的气温快跟外边差不多啦！何悠悠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默默在心中的记分簿上给“艾瑞克2号”狠狠扣了十分。
顺带一提，何悠悠决定把自己认识的艾瑞克标记为艾瑞克1号，而这个新出现的原本人格标记为艾瑞克2号。
“我想，先安静下来想一想。”说完之后，奥菲莉娅如同被抽走魂魄的木偶，摇摇晃晃地飘出了房间，自始至终未再瞥视房中任何人。
见奥菲莉娅状况不太好，何悠悠立即起身，向剩下的二人表示自己跟上去看看之后，迈着无声的步子也出了房间。
只剩下一老一少两名男性之后，心电监护仪的嘀嘀声便愈发清晰起来。骤起的风波过后，尴尬的沉默弥漫开来。两人搜肠刮肚也寻不到合适的话题，最终只能凭借一股滑稽的默契，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那不断跃动的心电监护仪屏幕。
“比昨天要好多了。”
看着屏幕上跳动着的线条，德里克起了一个糟糕的话头。
不过艾瑞克似乎对德里克的这种表现习以为常，既没有嘲笑他也没有去接这种只要回了一句就会结束对话的话头。
“有点伤心啊，醒过来之后每个人都只关心另一个人格的事。”艾瑞克自嘲地笑笑。
“抱歉。”
望着垂首的德里克，艾瑞克讶异地挑起眉梢：“为什么马歇尔先生你要道歉呢？”
被这么一问，德里克也答不上来原因。或许在这种时候，作为顾问的他会习惯性地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吧。
“换个角度想，这也说明马歇尔先生把另一个我养成了很不错的人。”
即使明白艾瑞克是在安慰自己，德里克搁在大腿上的手还是忍不住开始握拳。
“这么多年，谢谢你，马歇尔先生。”艾瑞克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弧度。
德里克舒缓地出了一口气，把脸侧了过去。
他别过脸深吸了几口气，待重新转回时，脸上已恢复一贯的沉稳：“我的荣幸，艾瑞克。”
安静下来之后，两人看着彼此的面容，暂时没找到新的话题，只好没来由地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德里克这才想起两人能够有这个空闲谈话，是因为奥菲莉娅引走了何悠悠。
“艾瑞克，有件事我想要问一下你。”德里克表情认真起来，“关于那个叫做奥菲莉娅的女孩，我感觉她对另一个你的感情有些……怎么说呢……”
“太深刻了？”艾瑞克提示道。
“嗯。对此你有什么头绪吗？”
艾瑞克的目光飘向奥菲莉娅方才落座的那张空椅，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椅背雕花的纹路：“那女孩可是很不得了的家伙，不过关于那孩子的事我还是先保密吧，毕竟另一个我是这么打算的。”
“可……”
德里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艾瑞克用一个“嘘”的手势阻止。
见状，德里克只得点了点头。
“不过，无论哪个我都对那奥菲莉娅的事情知道得有限，暂时没法得出一个很明确的结论。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奥菲莉娅的感情很危险，非常容易伤害到他人和自己，只不过目前为止她运气比较好，碰到的都是些好人而已。”
说完之后，艾瑞克的目光从木椅上挪开，慢慢滑到德里克这边：“马歇尔先生，请你像对待我一样亲切地对待奥菲莉娅。”
艾瑞克的说明十分模糊，也怪不得德里克在收到这样的命令后显得有些诧异。不过这诧异并没有进化成质疑，德里克稍稍犹豫之后便首肯领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