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何悠悠告别之后,奥菲莉娅向她借了一件简陋的防寒服。
时近午夜,红鹿号尾部车厢的过道已比早些时候冷清了许多,即便还有一些人聚在一起,也多半是酒气熏天的醉汉。奥菲莉娅压低军绿色宽檐帽,避开那些嘟囔着醉话的人群,加快了脚步,直到踏进冷清的第28号车厢才放松警惕。
奥菲莉娅径直走向之前自己曾待过的房间,而贞德正阖眼坐在其中一张床架上。见奥菲莉娅归来,贞德缓缓睁眼。她刚要开口问候,话语却卡在喉间——她立刻注意到奥菲莉娅眼眶周围不自然的红晕。
“奥菲莉娅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贞德的关切让奥菲莉娅意识到自己神色有异,赶紧抬手擦了擦眼眶,只不过这并没有让那两圈绯色消退半分。
“没有,只是喝了点酒。”
这个答案显然未能打消贞德的疑虑,但见奥菲莉娅无意多言,她便不再追问,只是配合着她点了下头,随后便拉过奥菲莉娅的手,让她坐到床架上。
“奥菲莉娅小姐,你说过一般这节车厢不会有人过来对吧?”
听到这个问题,奥菲莉娅明显有些惊讶,同时讷讷地点了点头。
“今晚还有别的人在这里。”贞德轻声说。
奥菲莉娅蹙眉,下意识地望向房门方向。她来时明明未曾瞥见半个人影。
见奥菲莉娅一头雾水,贞德继续补充道:“他们现在在第三层,大概有五、六个人。”
“他们有发现你吗?”奥菲莉娅马上问。
贞德摇摇头:“因为你告诉我这里平时没人,所以我觉得这并不是正常情况,就躲起来了。”
奥菲莉娅点点头,问:“他们什么样子?”
“都穿着防寒服,戴着白色面罩。”
听完之后,奥菲莉娅在脑海里按照贞德的描述构建了一下这群人的模样,但并没能找到一个与之匹配的名字。
在奥菲莉娅思索的时候,贞德问:“在你来之前我没上去看过,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我们是就这样继续躲着,还是上去查看一下?”
奥菲莉娅略作思索后决定主动出击,和贞德上去看下这群不速之客有何目的,毕竟之后他们还有可能再次造访。
由于贞德没有穿着防寒服,奥菲莉娅便让她跟在自己身后上楼,探头查看的时候也只有奥菲莉娅的脑袋从楼梯处露了出去。
三楼景象与她和艾瑞克来时别无二致:数门机炮依旧如沉默的卫士般垂首两侧,只不过现在多了六个陌生的人影或站或坐在车厢的另一端。这六个人和之前贞德描述的稍微有一些不一样:现在他们都将防寒服的拉链拉到底,把上身的防寒服褪下,只有下身穿着防寒服的裤装部分,上身的外套部分则是在后腰位置内外翻转、像裙片一样垂在身后。
奥菲莉娅的视线从他们那露出的躯体轮廓上扫过,轻易分辨出这六人是两男四女。虽然这几人的位置并不规整,但隐约还是可以感觉出坐在离奥菲莉娅最远位置的女人是他们当中地位最高的,只因剩下五人的身体和面部朝向都不同程度地偏向此人。而这名女人也和其他几人不同,防寒服下面并不是常见的贴身衣物,而是只缠着一条素白裹胸,将大面积的深棕色皮肤裸露在外。
观察过后,奥菲莉娅在记忆中搜索着,试图找出能和这几人相匹配的身份,但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既然如此,奥菲莉娅决定从他们的对话内容着手来判断他们的身份,然而在偷听了一会儿之后,她很快就发现这六人交流时使用的既不是法语也不是英语,是一种她十分陌生的语言。
正当奥菲莉娅感到为难,开始思索接下来要怎么办的时候,车厢两侧灯管里的惰性气体不合时宜地发生了不充分电离,伴随着扎耳的“滋咋”声,灯光快速、不规则地闪烁了几下。正是这起小意外,让六人的注意力从彼此身上挪开,导致两名男人中的一个在四处查看的过程中眼尖地发现了扒在楼梯处偷窥的奥菲莉娅。
“什么人?!(波斯语)”发现奥菲莉娅的男人立即大声喝道。
随着他这一声喊,剩下的几人也立马反应过来有人偷听,一齐警惕地望向楼梯这边。
奥菲莉娅暗叫一声“不好”,抽回脑袋催促着贞德一起向楼下跑去,铁制的台阶上顿时响起了两串急促的节奏。然而这节奏还未奏响多久,立马就有另一阵更加密集、音量更大的脚步声插入其中——男人追了上来。
男人的追击速度快得惊人——正当奥菲莉娅跑到二楼的楼梯转角处时,男人已经追至她身后,眼看伸出的手就要拽住她扬起的长发。
千钧一发之际,贞德猛地回头,一个转身越过奥菲莉娅,出手按住了男人那只伸向奥菲莉娅的胳膊。
“奥菲莉娅小姐,你先……”贞德话至一半,余光看见又有一男一女两名追兵赶到了男人身后。
眼看情况危急,贞德索性先把话咽了回去,准备先摆平眼前的男人再赶快拦住新增的追兵。她正要把制住男人的手抽出的时候,却被男人用另一只手牢牢地钳住。贞德瞬间明白对方的意图是想牵制住她,好让同伴追击。她当即抬起左臂,铠甲的金属冷光一闪,重拳直挥而出!
对方知道他没法接下贞德这铁做的拳头,很聪明地没有正面接下,而是用刚挣脱贞德控制的那只手贴着贞德的左臂,发力拨开了她的攻击,使得这一拳冲到一半便无奈地脱离了预想轨迹。贞德试图强行挣脱右手,却被对方那惊人的握力死死钳住,纹丝不动。男人的擒拿毫无技巧,纯粹是依靠压倒性的蛮力禁锢着贞德的右手。
新至的女人先一步来到了贞德身旁,眼看就要越过她前去捉住奥菲莉娅,贞德立马将重心落到左脚,扬起右腿试图将女人踢回去。那女人见贞德踢击袭来,并不露怯,而是如同鬼魅一般将身体下潜,灵巧地避过了贞德的阻拦,继续向前去追奥菲莉娅。
情急之下,贞德毫不犹豫地诵道:“【Bannière de Jeanne d'Arc】(神启在上)!”
然而在贞德的激昂呐喊过后,她左臂的铠甲却是死寂无声,毫无回应。见贞德难以置信地瞪视着自己毫无变化的左臂,失声低喃:“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