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而逝的眼眸极不真切，就像是何处的虚影般，待到反应过来时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那昏暗的太阳。
“恒燃的火之王啊……弃置于此……子嗣……深渊……”
断断续续的呓语拼凑不出来一个完整的句子，天宫铃听不懂的同时，默默给谜语人点了个踩。
如果她的直觉没有问题，那么这些呓语的内容毫无意义，灵感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这些只不过是睡梦中毫无意义的梦话罢了。
天宫铃在看见这枚太阳之后便发现自己与祂之间好像建立了一层似有若无的联系。
这联系很弱，就像是一根脆弱但延展性极强的蛛丝，只是存在着，证明双方之间确有关联，并不会对天宫铃造成什么约束。
但这也让天宫铃对以后的晋升产生了一种猜想，若是联系越来越强，最后是否会被对方掌控，变成舞台上的木偶？
渊语，是这样的木偶吗？
太阳落山有一段时间了，仪式在现实中的太阳突破某个夹角后便终止了，蒙住双眼的海带被烧成了灰烬，那些素材也几乎同时化作了飞灰。
地面上留下了灰烬的印子证明那些素材的存在。
夜幕笼上了城市，路边照明的灯也不知何时打开了，大概是在太阳即将与地平线相拥时。
月亮渐渐在群星的衬托中显露出身影，而坐在门口的桌子旁，以手托腮的少女，那身白色的连衣裙也闪着如同星空般的色彩。
“仪式结束了？”
渊语，或者说艾贝斯并没有回头，她越过咖啡厅的玻璃的门扉望着对面的星歌奶茶店，其中的魔法少女们仍在打闹着。
“真好啊，活泼、开朗、阳光，魔法少女真好啊，我曾经也是她们的一员，就像那阳光下的花朵。”
“但那已经是过去了，我现在只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魔女，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心中在想什么，那是可耻地悲哀地，名为嫉妒的情绪。”
“我再也无法回到阳光下，耳边时刻充斥着深渊的呓语，祂有时候连让我休息都不允许，我只有一个朋友，小满是我的唯一，可就连她也有了自己的生活！”
星歌朝着大街的那一面是开放，在这里可以明显看见那被苍白揪着耳朵的薄荷，还有周围那些笑闹着的魔法少女。
“只有我，什么都没有……”
艾贝斯把脸转了过来，那精致的俏脸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两行晶莹的泪水。
魔女是脆弱的，她们往往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或许是无法医治的顽疾，或许是精神上的创伤，虽然能装作一副正常模样，可她们终究不正常。
艾贝斯知道自己此刻应该为薄荷能交到朋友感到高兴，可是她却只剩下了嫉妒，她不愿意看到与自己曾经那么相似的薄荷，此刻却与自己截然不同。
越是想要将自己的思想纠正过来，她的思维便越是偏执，泪水不知何时打湿了连衣裙的一角，小声的啜泣也难以隐藏。
天宫铃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是她觉得现在应该可以做一件事，一件只有她能做的事情。
渐渐的，窗外的灯光越来越亮，一旁的大道上时不时窜出一两辆汽车，偶尔也有隔壁小区的家长带着孩子出来玩，但这些在此刻都是背景。
天宫铃从背后搂住了艾贝斯，让她感受着属于天宫铃的体温与心跳。
“你的朋友不是只有薄荷，我们不也是朋友吗？”
轻声的言语打破了用力压抑的啜泣，咖啡厅内一时间静默无声，彼此能听到彼此的心跳，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泪水滴在了天宫铃娇小的手臂上，沉默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呜咽又越来越大声，最后变成了一场哭泣。
天宫铃提前布置下隐匿的术式，此刻不会有人打扰她们。
艾贝斯的哭泣愈发大声，她就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与不解全都发泄出来一样。
她很想质问命运，为什么她没有父母，为什么她才刚成为魔法少女就要变成魔女，为什么曾经的朋友全都离她而去？
她有着太多的问题，可这一生又太短，无论如何发问都等不来她想要的答案。
她的结局早已注定，无论是在渊火派系的研究中被深渊同化，还是在此之前便先一步疯掉，都没有多少差别。
她就像是一艘没有风帆的小船，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仅凭自己手中的木浆永远都划不到对岸。
天宫铃就这样搂着艾贝斯的脖颈，无论她如何哭泣都不会离开，魔女的思维容易偏激，这一点无论是薄荷还是苍白都与天宫铃说过。
只不过薄荷说的更加针对于渊语。
缺爱的孩子最容易产生心理问题，渊语也不例外。
身为孤儿的她从儿时起便遭到其他孩童的欺负与嘲弄，小孩子从来不会讲什么道理，他们只是喜欢拉帮结伙，然后找出一个异类来显出自己的强大。
在孩童中，没有父母的艾贝斯就是那个异类，那个被孤立的野孩子。
她逃走了，逃离了那片她诞生的地方，来到了全新的国家，全新的开始，有着收养她的人，过上了短暂但安稳的日子。
可惜，在战争开始时一切都变了，仅有四年的安稳时光过后，刚刚成年的艾贝斯便遇到了战争。
起初只是物资限量供应，后来供应的量愈发减少，逐渐不足以让一个三口之家吃上饱饭。
后来，战线也愈发吃紧，政府开始了拉壮丁的行动，而艾贝斯的养父也在其中。
艾贝斯还记得，那一天养父离开时脸上的愁容，以及那一句用尽全力却依旧轻飘飘的：
“我会给家里写信的！”
之后每周母亲都会读一封书信，信的内容大体相同，无非是报平安与战线的信息。
得知父亲安好的艾贝斯逐渐放下了心来，等着过节时与父亲的团聚，她想要吃苹果，她想要最大最红的那一颗！
可惜，战线的情况与信中截然不同，突然有一天夜晚，士兵砸开了艾贝斯家的大门，母亲在把艾贝斯藏好后准备将自己也藏起来，可是她的身形终不似孩童。
待到艾贝斯听到外面再没有声音又在那小洞中躲藏了许久，探出头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已经冰冷的母亲。
艾贝斯见过死亡，曾经的约翰爷爷去世的时候她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副宛若酣眠的样子，是她最初认识到的死亡的模样。
但母亲的死相与约翰爷爷截然不同，那是血腥且残酷的，是可怖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先哭泣还是先呕吐，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就像是一尊木头刻出来的雕塑。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名红色的，活泼的少女找到了她，那是艾贝斯第一次发现一个人可以漂亮到那种地步。
蝴蝶结与各种各样的缎带点缀着那宛若公主一般华丽的长裙，她有些呆了。
那是带着她走上魔法少女道路的人，她的代号是——赤红！
回忆戛然而止，心情也在平复，天宫铃感受到怀中少女的情绪渐渐缓和，正要松开怀抱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静谧。
“小小猫，你们在做什么啊！”
薄荷的出现很不合时宜，艾贝斯在短暂愣神后迅速遁入灵界逃走了。
面对着一副“你还是只小猫啊！”表情的薄荷，天宫铃看了看地上那些仪式中产生的灰尘。
“你要，陪我一起打扫干净哦~”
天宫铃坏笑着，这只读不懂气氛的坏大猫要狠狠出卖自己的身体（扫地板）才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