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是个留守儿童,父母给她起这个名字是希望她的未来平安快乐,她也很喜欢自己这个名字。
或许所有的留守儿童都是一个模样,父母一年到头也只会见上几面,他们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孩子,把所有的不堪掩埋。
安乐跟着自己的奶奶生活,她还有一个妹妹,姐妹俩非常懂事,年纪稍大的安乐会帮奶奶干农活,而妹妹则是做些家务。
每年能在过年时与父母相见,只有三天。
日子一天一天过,姐妹俩也一点一点长大了,本来应该一直是这个样子的,可奶奶面上的愁容却像是一道乌云。
家里的氛围变得压抑了,周围的邻居指指点点,安乐听不懂他们吐出的闲话,但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初中生,或者说准高一的学生。
安乐正准备着中考,她也无心这些闲言碎语,她只有一件要做的事情,她要考个高中。
初升高的淘汰率是很高的,有六成的学生连个高中上都没有,这升上去的四成中又有一半去的是那些垃圾高中。
这难不倒安乐,她的成绩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高中是很稳的,她想要争取一下重点高中。
可惜命运总喜欢和他人开个玩笑,一个很突然的疾病击垮了奶奶的身体,脑梗死,她就像是一块木头,毫无知觉地倒下了。
那是一切的起点,一切悲哀的起点。
奶奶没有抢救回来,爸妈将安乐与妹妹接去了那个满是虚伪的家。
爸爸每天很晚才回来,穿的是板正西装,胡茬刮得一根不剩,头发也是油亮的,好似一个成功人士般。
可是妈妈眼底却有着浓浓的厌恶。
妈妈在爸爸走后也离开了,她翻出来了衣柜深处的衣服,那是一件很大胆的衣服,大胆到对于农村孩子的安乐而言,仅仅看见都会脸红。
妈妈的口红十分鲜艳,妈妈的香水一样刺鼻。
安乐不愿意去想这些事情。
爸妈在她与妹妹面前努力维持出一副和睦的模样,但是眼底藏着的疯狂又是那般可悲。
安乐不愿意去想,她只是祈求维持现状就好。
可耐心是有限的,当新鲜感褪去安乐与妹妹就像是临近开学的学生般,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合乎他们的心意。
伪装的皮囊被一点点撕下,家里的酒瓶找回了它们原先的阵地,爸爸的胡茬多了起来,妈妈的衣服也不再隐藏。
这里破碎得不像是一家人,反而是三家不同的租户般。
爸爸赌博每次输了就会拿妈妈出气,安乐一旦靠近就会转换目标,爸爸或许是醉了吧,但他的手里只有一瓶廉价的啤酒而已。
赌博,这也是村里人蛐蛐的事情之一。
已经不知道输进去多少了,或者说爸爸真的赢过吗?
那副赌鬼的模样,那可悲的喘息,还有那廉价的酒水,他真的有机会赢吗?
不,应该说他还有机会收手吗,他还能收手吗?
安乐有些想逃跑了,但是她带着妹妹能逃到哪里去呢?
指望妈妈吗?
可是妈妈每天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回家就是挨打也靠近不了。
一片黑暗的未来,可她也还是个孩子啊!
逃避吧,逃避现实。
安乐把自己锁在屋内,至于上学?
在奶奶离世时就已经不上了,起初老师还会打几个电话过来,可是爸爸接了几次后便不再打来了。
妹妹也在屋内,或许是年龄小的原因,她仍然无忧无虑地玩着游戏,她仍然哼着小歌,仍然像在奶奶家时一样。
她很快乐,希望妹妹能永远都这么快乐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家里的氛围也越来越压抑,妈妈仍然一言不发,但是出去时已经不再打扮了。
化妆品还剩下一点,妈妈就像是藏宝贝一样将它们包起来。
又过了几天,爸爸没有出去,妈妈在自己的房间打扮了起来。
安乐把自己和妹妹锁在了房间,或许是幻听吧,那是磨刀的声音。
妹妹打翻了红色的颜料,画纸上粗糙的一家人被覆盖在了下面。
妈妈逃跑了,安乐带着妹妹也跑了。
至于逃向哪里,她不知道……
待到日后回来时,这里已经成为了别人的房子,毕竟很早之前就已经被输出去了啊……
逃跑的路并不顺畅,荒野很可怕,晚上偶尔还能听到阵阵野兽的嚎叫。
但幸运的是她们逃出来了,她们逃到了Z市,不知道具体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远的路途,她们终究是又回到了城市里。
手机早就不能用了,她们只能乞讨,偶尔能要到十来块钱或者一两个钢镚,有时遇到好心人能带着她们去吃上一顿饱饭。
生活渐渐有了盼头,钱也攒下来了不少,只要等哪天有了启动资金,她就能支起一个小摊,卖点小吃赚钱。
可惜,全都没了。
妹妹发了一场高烧,吃了药也无法好转,仅仅是一个星期便将她们攒下来的钱消耗一空。
“姐姐,别治了,省下来的钱给我买块巧克力吧,我想吃巧克力了。”
从第一天起妹妹就是这么说的,可是怎么能不治?
她怎么敢不治的?
就剩下妹妹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直到被医院赶出来的那一天,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安乐抱着妹妹回到了一开始的桥洞,这里地上都是水泥的锥子,但铺上纸板还是能够躺下的。
妹妹就躺在那里,神志不清间口中一直呢喃着巧克力的事情。
安乐在河边坐着,她想要去偷,甚至是抢一块巧克力,但是她没有机会了。
哪怕是抢到了巧克力,她的妹妹也回不来了。
“姐姐,这根棒棒糖可以让我舔两口吗……”
妹妹呢喃着最后的梦呓,永远离开了她,或许在梦里她真的很幸福吧……
安乐不知道,安乐不想知道。
但是她仍旧清晰地明白,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不想吃饭,不敢睡觉,在河边醒了就喝两口河水,喝完就抱着妹妹的尸体躺下,看着那张稚嫩的小脸,安乐已经哭不出来了。
第二天,第三天,亦或是第四天?
意识沉入了深邃且幽暗的海,妹妹也好似变作了一摊浓郁的恶水。
她也要死了吗?
就这样死去,也好。
“你好,咱看你不错,要来当魔法少女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