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哈……”
少年拖着受伤的脚踝于人群中逆行,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其实并未看清那邪秽之物的全貌,若是将那丑恶的面目印于视网膜上的话说不定会发疯。即便如此——
来自脚踝的疼痛在逐渐加剧,像是有无数针尖刺进了骨髓。这是他逞英雄的代价,从怪物的鞭笞下救下的小女孩来不及跟他道歉便转身奔向出口处的母亲,他本来也应该赶紧逃跑才对。
可是……
“厌!理!澈!你在哪里!??”
他的朋友,还在这家医院里啊!
那家伙反应总是比别人慢半拍很可能连这样的混乱都注意不到然后看着满地血污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就出门走了两步被那东西发现然后一触手砸成肉饼被当作小菜吗的那种事情如果发生了我就去和他一起死——
自己的心情,实在太混乱了。
和那只怪物比速度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但少年心中未知好友生死不明恐惧更甚于再次与怪物对峙。
厌理澈所处的病房位于五楼,说不定还没离开那。
我得去救他,必须救他!
极度的紧张和疼痛让少年眼前发黑,一切喧闹和刺鼻的气味都被屏蔽于感官之外。心中有个地方涨得发痛,想拽住他已经失控了的意识,但少年只是盲目地奔跑着,逃离,亦或是接近人本源生出的恐惧。
“啊哈!是人类啊!落单的人类!”锐利的笑声组成字句,几根边缘如刃的羽毛擦过少年的耳朵,割开血管和软骨,鲜血淋漓。
“唔——!”少年下意识地捂住伤处,随后立即蜷起身子避开禽爪的扑抓。余光中他看清了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攻击他——也不比那坨巨大的肉块好到哪去。
两只形似大鸟的生物,该是头部的地方嵌进了一张比例失调的人脸,正因寻得一餐美食而兴奋地扭曲着。
在他由于那怪异形象而怔神的一秒内脚踝传来了强烈痛觉。怪鸟的禽爪正死死按在其上,像是要辗碎之中的骨头一样:“受伤的地方要藏好啊,小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少年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右脚被辗得肌腱外翻,几根断掉的骨头刺破皮肤,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这样就逃不掉了,也多亏那个在医院大搞破坏的‘家伙’ 。”另一只怪鸟踩住他的脑袋,指甲在脸上留下几道血痕,“那么强大的力量却又毫无头脑……我们才能分上一杯羹啊!”
“据说它在找人不是吗?”第一只怪鸟伸出舌头舔净少年脸上的鲜血,“那种家伙全心全意听从母亲的命令,真无趣啊~”
找……人?
“那个东西……在找谁?”少年虚弱地发出提问。但心中却模糊有了答案。
似乎是某人将最坏最恶的回应注入自己的头脑。
他能听见那怪物模糊的踩踏声,正离自己远去。
它的目的地是——
“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是想想自己吧!”怪鸟嘎嘎尖笑着,“落在我们手里也算你倒霉啦,新鲜的肉还是要活着才美味。”这样说着,怪鸟又咂了咂嘴,好像还在回味那点红血的滋味,“那么接下来,为了让你不太痛苦,就先从眼睛开始吃吧——只要看不见就不会害怕啦!”
疼痛进一步加剧,这些食肉的猛禽要让他保持清醒,施加的暴力不至于让他昏死过去也不允许他保有自主行动的能力。眼前一片闪烁的黑斑,让少年感到晕眩和反胃。
仍能依稀听见混沌的足音和不知何处传来的尖叫。
是,幻听吗?
不·是·哦~
这不是你想确认的吗?我好不容易才联感上那家伙的。
别问我是谁!你自己会知道的。
现在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想拥有力量吗?
能够逃脱现状的力量能名正言顺奔向他的力量能够不被称作疯子而是保有正义被人崇拜被他依赖的力量能够改写你的垃圾人生乃至那个人的暴行的力量——
能够助他不落得与那些惨叫一样下场的力量。
他会死,你也要死了。
就像碎肉污沫般惨死——
那种事情——
“不要啊!!”尖叫破开沉沦的意识,打断了正在戳向眼球的利爪——物理意义上的打断。
空气中若隐若现锁链的形状,正发出欢快的哗啦声。
“嘎呜?!”怪鸟慌乱地扑扇起翅膀,眼看着自己的羽翼被折断成几节,骨头碎裂的声音原来如此清𥇦。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选择我的!
“哈……”少年掀开压制住自己的怪鸟,后者不知何时脖颈处好似被勒紧一样扭曲,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牢牢扼住了它。
那份力量仿佛自己的手脚一样,如此明了,少年不用思考便深悉其存在。
“Persona……”
“征伐吧,西西弗斯!!!”
锁链打碎石块,漫天火雨倾注而下,燃起紫红色的诡魅冷焰。怪鸟们因羽毛被点燃而发出凄厉尖啸,如同炼狱般的场景中,一个血肉中生长着砾石的高大男人显出身影。
他有如古希腊的雕塑般健美、精壮。身体由真正的皮肤和大理石拼接而成,要举例子的话就像展览中的石像突然剥落石皮成了活生生的人一样,如瀑般的金棕色卷发上也带着少许石粒。这男人即便身着破布,浑身被锁链与巨石捆绑相缠在一起,仍不缺王者风范。
西西弗斯歪头,那张五官模糊的石刻面部上分明盈满笑意——是少年的错觉吗?
“本王可是西西弗斯!劫持过冥府卡戎和塔纳托斯的皇帝!你呼唤了我的名号——所以你就此与死神无缘啦!”
“——这就是我遇到你之前发生的事。”贺利治佳朗舒舒服服地陷进深蓝色的丝绒沙发里。
澈被佳朗救下后便被带到这个通体以宝蓝色为主的房间内,由一个相貌怪异的老人招待了他们。
“欢迎来到天鹅绒房间,在下是伊戈尔,奉我等主人费列蒙之命为各位提供助力。”他是这么说的。
厌理澈拘谨地坐在墙角观察周围,这个地方装修类似酒吧,隔绝了外界一切异常,令人感到详和……是在他少有的好梦中能体会到的氛围。
身着晚礼服的女人正伴着蒙眼男人的钢琴声唱歌,伊戈尔称呼他们为贝拉多娜与无名。还有一个穿着被铅灰弄脏的白大褂,头发乱糟糟盖住眼睛的人一直坐在画架前闷头作画。直到佳朗站在她面前干咳好几声才有了反应:“哦——是你啊,带了新人过来?”直到她出声澈才确认这是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女人。
“是啊,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他可是我们学校的帅哥!对了,我刚才拿到了这个,拜托你啦。”
“……”女人沉默地端详了一会澈,咕哝了一句“不对。”后便收下贺利治手上的卡片,那是西西弗斯的冷火烧尽史莱姆后留下的东西,澈没怎么注意。
“她是新恶魔绘师。”佳朗向澈解释道,“据说这里本来的恶魔绘师‘画出了愚者牌,所以获得自由’离开了——我不太清楚那是什么意思,总之,她职责是复制有关恶魔的卡片。这个女人似乎是为了描摹出理想的存在而主动被困在这里的,所以我就顺手帮她找找素材啦。”他笑嘻嘻地点点澈的鼻尖,后者只是呆呆地歪歪头。
“……什么都听不懂。”
“啊,请让我来向您解释吧。”伊戈尔适当地插入了对话,“这里是召唤人心中的神魔为己用的房间……就像您们的Persona一样,集体潜意识中沉睡着无数神魔原型,它们会以您们的敌人‘恶魔’姿态出现。”
“但那终究也是人类意志的产物……所以只需要有具现化的‘素材’与‘仪式’,我等便可以将其降魔成各位心灵的‘面具’,成为全新的力量。”
“至于‘素材’就是这些卡片啦!”佳朗从新恶魔绘师那抢回卡片朝澈晃了晃,头上被因他打断作画的绘师挨了一个暴栗,“我发现打倒恶魔偶尔能拿到技能和加成的卡片,而与恶魔交涉的话,如果能取悦他们就能拿到用于召唤仪式的‘塔罗牌’!我们觉醒的Persona能力有局限,所以要多多召唤不同的Persona弥补不足才行。”
“——喂,小澈?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脸颊传来痛感,厌理澈被蹲在自己面前的佳朗像抻年糕一样抻开腮帮。
“……好痛。”他拍开死党不安分的爪子,“我刚才在想,你说你受了伤,但是看起来现在完全恢复了……”
“没错,多亏我降魔了这孩子!”佳朗打了个响指,一只小小的蓝衣妖精出现在他的背后,亲密地依偎着他的肩膀,“这是皮克西,很可爱吧?她拥有西西弗斯无法学习的治愈魔法,多亏有她才能喘口气……不过这孩子是属于阿尔卡那‘恋爱’的,与我的原先Persona对应的‘皇帝’相性一般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