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悬中天，广场四角旌旗猎猎。
临时搭起的青布棚下，长木桌摆满蒸饼、酱肉，陶碗盛着麦酒。
杂耍艺人抛接彩球引得孩童追闹，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围坐的老人们听得直捋胡须。
八人抬的雕花食盒登场，揭开红绸露出寿糕时，爆竹炸响，欢呼声响彻云霄。
“今年这场大会，办得可真够热闹。”
“听说是四大家新一代年轻人们安排的，倒是有年轻人的风范，没前几年那么死板了。果然，还得是年轻人办事。”
“这样成何体统？玄雷大会理应严肃，那些小毛孩完全是由着性子来。”
“王家主，城邦最后还是得交给年轻人的，咱们呐，还是趁早放手比较好，免得被后生们说你老古董。”
宋，陈，王，苏。四大家家主高坐看台，俯瞰广场中央。
宋尧手持彩石权杖，身穿琉璃七珠袍，俨然是四大家主中最为夺目的存在。
至于另外三
“说来，今年玄雷大会的操办，苏家少主可没少费心呐。”
宋尧一句话，让另外两位家主纷纷投来视线。
“苏君牧那孩子么。若没记错，苏少主他也要参加今年的玄雷大会。”陈家主最为年轻，不过三十出头，可看上去也只有二十五。
在四人当中，他显得格格不入。
“早听闻苏少主年少有为，没想到，这种大型活动也能办得有声有色。”
苏征面如止水，轻飘说道：“只是个毛小子，还成不了气候。”
陈家主摇头，滔滔笑道：“那可未必，在坊间里，苏少主也有诸多追随者。人们多称他待人和善，从无架子，且正直公正。”
“只是孩子贪玩罢了。”苏征嘴上这么说，可嘴角忍不住上扬。
没人不喜欢别人称赞自己孩子，哪怕是平日里最不苟言笑的父亲。
“如果苏少主是龙裔，想必苏家肯定要大办宴席。”王家主话到一半，又是立刻改口，“不过，苏家无论是分家还是本家，也就只有一代家主是龙裔，也不知道苏少主他……”
明眼人都清楚他是在暗讽。
王家和苏家同为布坊大户，诸多业务上你争我抢，关系恶劣早就是人尽皆知之事。
苏征没有回应，只是呵呵一笑。
他才不在乎苏君牧是不是龙裔，只要能平安，怎么样都无所谓，
硬要说的话，苏征不希望儿子能成为龙裔。当上龙裔带来的麻烦，比他所想的还会多，还会棘手。
“城邦上面，今年派下来很多人呐，比以往还有多一倍。”苏征环视四周，注意到大会各个角落都安排诸多人手。
“没想到，那个无聊预言真会牵动城邦。”
苏征心想。
每一年都会出现几位龙裔，但根据预言，今年诞生的龙裔里，会出现一位“龙裔领袖”。
“众人类将追随他，众龙裔将臣服他，新世界，将由他来开启……”
当然，预言只是预言，城内并没有多少人当真，或者说这件事情早就被人们淡忘。
至于苏君牧，他完全没听过这个预言。此时的他，正在千人长队里排队等候。
“下一位……”
“下一位……”
苏君牧排在队尾，注视前面队伍一个个步入那束通天光柱。
湛青光芒连接广场中央与天穹，深邃，却透着一股寒意。
那便是［通天塔］，每年的今天，这束光柱便会拔地而起，连接天空与地底下的黄金龙脉。
“该死，怎么这么难受，我在紧张吗？”从踏上台以来，苏君牧就感觉呼吸不顺，头晕目眩，若不是身旁有好心人搀扶，恐怕他早就当场晕倒。
“苏大少爷，您还好吗？”小哥看到苏君牧面色煞白，担心道：“要不然，我先扶您下去喝点水，休息休息。”
苏君牧摆摆手，“不必了，反正就是走个过场。倒是麻烦你这么搀着我，很累吧？”
“嗨，哪有的事，您帮我家要回宅基地，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这种小事，您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是么，那多谢了。”
苏君牧是完全记不起了。
城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有一件算一件，苏君牧或多或少都会提供帮助，
理由很简单，他需要得到民意，得到民意，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方便许多。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队伍还在前进，年轻男女一个接一个穿过[通天柱]，不出三秒便从另一端离开下台。没有任何异样，那代表他们并未被黄金龙脉选中。
当然，龙裔一年也才那么几个，他们压根也没想过，也不敢想自己能成为龙裔。
若真能当上，那便飞黄腾达了，连祖坟都得冒青烟。
苏君牧见前队人所剩无几，站直身子，轻轻推开青年，“哥们，你先过去吧，我没什么问题了。”
“下一个，下一个！”
见苏君牧谢绝，前面又在不断催促。虽不太放心，青年还是放开苏君牧，朝前走去。
目视对方朝前离开，苏君牧才松懈下来，脚步颤颤巍巍。
“肯定是这些天累过头了。早点回去休息就好。”苏君牧心想。
摇摇晃晃，苏君牧双手撑膝，却感觉天旋地转，好像胸腔一口气永远吐不出来，一直堵在喉咙里面。
“喔！”
“出现了！”
突然，只是苏君牧低头的片刻，全场响起震耳惊呼。
他茫然抬头，震惊发现[通天柱]的光芒变得浑厚，由淡绿转为浓厚墨绿，天色骤变，那苍狗白云豁然溃散。
在那光柱中央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搀扶苏君牧的少年！
“赵文勇，玄雷997届龙裔之一。”
随着宣告颁布，少年茫然走出光柱。
他感觉左手背一阵炽痛，低头一看，上面不知何时多出一张图腾，是一条完整的盘踞长龙。
“没想到，他居然是龙裔。”
命运就是如此有趣，上一秒还是一个不知名的普通人，下一秒就成为了万众瞩目的龙裔。
那位名叫赵文勇的少年跨越阶级，一步登天，完完全全是中了头彩！
苏君牧虽然讨厌龙裔，但此时此刻，他也是真心为对方感到高兴。
“下一位。”
一声传唤，苏君牧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轮到自己。
早点弄完早点散场。苏君牧移步走向[通天柱]，可脚步却越发沉重。
“眼睛好痛……不行，为什么看不清……身体好沉……”
就算是累，理应也不会这样。
走到光柱下，苏君牧深呼口气，强打起精神。
这么多人看着，父亲和各位家主都在，他不能太失分寸。
一步，苏君牧踏入[通天柱]。
“该死，头更疼了。”
苏君牧捂住脑袋，跌跌撞撞试图走出[通天柱]，可两腿完全不听使唤，一直杵在原地，迈不出一分一毫。
“手好痛，好烫。”
“有什么东西……”
恍惚间，原本喧闹的世界彻底安静，高挂的烈日也不再炎热，他仿佛置身在一片虚空中，脱离一切。
苏君牧看向自己手背，却看到那条属于龙裔的图腾！
他，也是龙裔！
“红色的……图腾？为什么？”
苏君牧心生困惑，明明应该是黑色的龙裔图腾，为什么他的会是鲜红？
可他已经没有时间多想，直至最后一丝气力用尽，苏君牧闭上双眼。
扑通——
后背好疼，苏君牧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倒在地上，
迷迷糊糊之中，他看见几个人冲过来，口中呼喊着什么，可他完全听不见。
“真是，造化弄人呐。”苏君牧苦笑一声，意识彻底溃散，在广场中央倒下，晕厥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