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雷大会结束,订婚宴完美谢幕,苏府归于曾经的平静生活,苏君牧也能如往常般自由行动。
后山,旭日高照,枯树丛生,却是一大片阴凉之地,苏君牧手中双股剑在掌间翻飞,剑尖追着飘落的银杏叶旋切。
左剑挑开一片卷边的黄叶,右剑斜削时却被两片叠在一起的叶尖勾住剑刃,银弧骤然一顿。
他挑眉拧腕想甩脱,不料风又卷来几簇碎叶,正卡在双剑交叠的纹路里,活像剑刃衔着几星蔫巴巴的黄蝶。
“……第三式该断叶茎而非叶面。”他低头对着剑上的落叶自语,指尖刚要拂开叶尖,却听到什么动静,
树杈间突然窜下只灰毛松鼠,抱着颗松果砸在他发顶,松果壳裂开,碎果仁稀里哗啦掉进他领口。
双股剑“当啷”落地,苏君牧猛地后仰,看着蹦跳跑远的松鼠,不停揉脖,耳尖气得发颤:“我在这练剑,你在这练空投呢?”
受不了,想安分点练剑,居然还能这么倒霉。
距离上次来这学剑,已过去近半个月,才半个月,苏君牧就能感受到自己的明显倒退。
“见鬼,今天手感怎么这么差,是谁把我剑调包了?”
双股剑拿在手上轻飘飘,苏君牧完全是有劲使没地用,
其实不只是剑,苏君牧感觉自己身体都有不对劲的地方,无论是对距离的把控,还是对力道的掌握,他都感觉奇怪,
就好像,他总能先行一步。
身体能够先行,可意识完全跟不上,就导致这副身体好像并不属于他。
“再看看剑谱么……不可能,那破烂东西我都翻烂了,倒背如流的玩意,还能学到什么。”
苏君牧找块树荫地坐下,抬手,盯着自己手背上的龙裔图腾。
“这东西还真洗不干净。”
龙裔,苏君牧最反感的东西,比酒还让他厌恶,
如果可以,苏君牧一辈子都不想和这群家伙打交道。
“偏偏是我……算了,不管就是。”
苏君牧也已经想明白了,就当这图腾只是单纯的刺青纹身,就算城邦到时候派人下来,他也随便对付对付,混过去便好。
苏君牧在干燥地躺下,双目缓闭,神情放松。
时间还早,离父亲回府还有段时间,苏君牧能在这阴凉地好好休息片刻。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
清风拂万木,沙沙作响,天高任鸟飞,远远鸣叫,气温不高不低,时不时从树丛缝里溜出的阳光,是独属于他的礼物。
他能在这一直打发时间。
咔——
踩碎枯叶的声音。
“……几位,久疏远迎。”苏君牧从地上坐起来,睁眼。
不远处,三人,两男一女正向他笔直走来。
“面生,不像是哪个家族的。年纪也不算大,就左边那男的有二十七八,另外两个估摸也才二十出头。”苏君牧简单评估一番,直到视线落在中间那女子身上,
女子穿着朴素典雅,不过一件灰衣,看起来平平无奇,
可苏家是布坊大户,苏君牧也识得衣服材质,那件灰衣用料可不是一般讲究,绝对是上等货色,尤其是衣摆处的金色刺绣,更是锦上添花。
“苏少爷,多有打扰。”女子开口,眼里带光,浑身上下透着少女活泼。
她声音很尖,但不刺耳,反倒极为好听,光是这么一句问候,苏君牧都感觉心情好了不少。
“三位莫不是哪来的贵客?”苏君牧回应道:“想必是苏姐接待的三位吧。实在抱歉,家父今日忙于公务,无法亲自接见,请问,是否有要紧之事找他?”
“并非如此,今日我们登门拜访,是来见您的。”女子抱拳回应。
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看他们这样,也不像是来惹事找麻烦的。
“找我?是为何事?”
“在下奉城邦之命,来请您入城。”
苏君牧略有些惊讶。
他早知道城邦会派人来找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来得毫无消息。
苏君牧强忍不悦,勉强挤出一抹淡笑,回应道:“既是如此,那不妨过些日子,待我收拾好行装,便跟同各位一起进城。”
“没有那个必要。”其中一位年纪较小的青年突然开口,打断苏君牧,“时间宝贵,现在,您就必须和我们走一趟。”
这带有命令的口吻,听得苏君牧心中一怒。
“现在?未免太急了吧。”苏君牧表面上笑脸相迎,实则拳头早就暗暗攥紧。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他大步上前,冷言道:“城邦之命大于一切,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青年伸手,试图拉住苏君牧,可当手刚触到衣袖边缘,苏君牧指尖猛地扣住对方腕骨——本该因“倒退”而生疏的握力,此刻却精准如淬了冰的剑刃,顺着尺骨内侧麻筋狠狠碾下去。
青年瞳孔骤缩,喉间刚溢出半声闷哼,整个人已被卸力拽得踉跄前扑,膝盖重重磕在枯草地上,扬尘里听见金属护腕与碎石相撞的脆响。
“这位兄台的‘通知’,倒像是拿拳头商量。”
苏君牧单手握紧对方手腕旋拧,指腹碾过对方脉门时,竟察觉自己指尖触感异乎寻常地清晰,连对方血管里急跳的脉搏,都像被放大了十倍撞进掌心。
“莫非城邦之人,都像他这般无礼?”苏君牧凝视对面二人,五指暗暗发力。
青年表情扭曲,皱成一团,喉咙发出阵阵哀嚎,可每次想挣脱,苏君牧力道便会再加重几分。
“苏少爷,对于下属的无礼行径,我向你道歉。”
听着女子那没多少波澜的话语,苏君牧不由冷哼一声,“哦,你说道歉就道歉,一点表示都没有,那我未免也太好说话了。”
话音刚落,苏君牧一脚蹬上青年腰部,把他猛踹出去,动作干脆利落。
“若是城邦传唤,那我自然会去,只是,你们最好还是把话讲清楚,说明来意,别拿根鸡毛当令箭。在我面前,别装什么大尾巴狼。”
自始至终,苏君牧视线都未曾从女子身上移开。
他刚开始也不明白为什么,只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可当刚才余光无意间瞟到冲来青年后,苏君牧就立刻明白了。
“看样子,只有小姐你是龙裔。”
同为龙裔,彼此之间自然会有所感应,毕竟他们力量来源都是底下那条黄金龙脉。
“所以他们是你的跟班?还是说,城邦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
苏君牧故意挑拨,暗暗观察女子反应。
果不其然,在她那双清眸之中,流露出一丝波澜,哪怕她想极力掩盖,苏君牧也早就尽收眼底。
“苏少爷,我们今日到访邀您前往城邦,是与苏家主商量过的结果,还望您能理解。”
她避开了苏君牧抛出的话题,当然,苏君牧也没指望对方会正面回答。
“我一猜也是,那老东西前段时间一直在忙,想来是上面在传唤他。”
“多谢您的理解。时间宝贵,若可以,还望您今日便随我们前往城邦。当然,实在不行,也可推迟到明日一早。”
时间有够急的。
苏君牧想不明白,不过是几个龙裔,至于搞这么大张旗鼓吗?
“明日几时?”
“卯时出发,在苏府大门会有专人接您。”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很快,不过是一次简单的会面,您次日便能回府。”
对于这个回答,苏君牧保持怀疑态度。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对方是奉城邦之命。
城邦,那是唯高于他们四大家的存在。
玄雷城内,四大家不过是执行者,而城邦则代表着玄雷城的意志,是独特存在的决策者。
苏君牧没得选,他只能明日一早前往城邦。
“劳烦几位专程登门到访。”苏君牧拱手作揖道:“我会安排好府中一切,明日准时前往城邦。”
“既然苏少爷如此爽快,那我们也不再打扰。”女子点头,随即看向刚从地上爬起的青年。
身为同行者,女子眼里没有任何关切,只是冷漠看着对方狼狈不堪的模样,嘴角甚至露出一抹诡异微笑,像是大仇得报。
“走了。”随意一句,那声音还是动听如初,可苏君牧听起来却感觉阵阵瘆意。
目睹三人离开,苏君牧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所以我才讨厌龙裔,被城邦那群家伙当剑使就算了,还要一直被防着。”
恐怕这次去城邦后,苏君牧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家中有苏雪柔在,想必不用担心,至于父亲苏征……只能看他能不能找点关系,提前把自己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