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医院的诊室里,张北北正在和医生掰扯。
摔伤的张北北没有去外科包扎伤口,而是去了神
经科。
张北北怀疑自己神经出现问题了。
坐在张北北对面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大夫,戴
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大夫一边看手里的几张检查结果的单子,一边对
张北北说:
“在梦里反复梦到同一个人,这种现象很常见,现
在的人工作压力大.….....”
“医生,别动不动往压力大上扯,我压力不大,我
一个送外卖的,有啥压力大的!我和你说,关键是
这个梦里的这个人,我不认识,见都没见过,你就
跟我说说,这是咋回事?”
“梦里出现的形象,不一定就是你生活当中见过,
或者是认识的人,有时候电影电视里出现的人,
或者是你看小说,自己臆想出来的人物形象,都
有可能出现在你的梦里。”
“关键是.……我也没记着有这么一个人啊。”
张北北说着,努力去脑子里面搜罗自己过去看过
的那些电影电视。想着想着,张北北忽然想起来
这次来的主要目的了。
“大夫,我今天中午,大白天,我在马路上,就看
见我梦里那个人了,是个老太太,这么大热的天,
穿着一件棉袄,关键是,那个棉袄不是咱们现代
人穿的那种,是古代那种偏在一边系扣的.…...”
“然后呢?”
大夫打断了张北北对那件棉袄的描述,问道。
“然后..然后她就说,听说你找我,就不说话
了,光盯着我看,和在梦里一样一样的。”
“你是说,你白天也看见这个人了?”
“是。”
张北北肯定地点点头答应道。
”…….这个,还真是,不太好说。”
戴眼镜的大夫沉吟着。
“还有,大夫,我高中的同学,长脑瘤,死了一年
了,就今天中午,我看见那个老太太之前几分钟,
我看见他,骑着一辆自行车从我眼前过去了,他
脑袋后面做手术的疤我都看见了!”
张北北尽可能详细的把自己看到的说给大夫听,好让大夫对症治病,避免误诊。
大夫听着,听着听着,看着就有些心不在焉,他再
次打断了张北北的叙述。
“嗯……是这样,看你的这些检查结果,没什么问
题,都很正常,可以肯定的是,你身体没有什么器
质上的病变……..我建议,你去心理科挂个号,看
看心理科的大夫怎么说。”
“心理科?大夫,你是说我心理出现问题了?不是
真的看到那些人?”
“这个还不好说,去看看,没有问题更好,你拿好
这些单子。”
就这样,张北北被神经科的大夫请出了诊室。
十六块钱的挂号费,几百块钱的检查费,就这么
没了,还没找到毛病在哪,这钱花的冤枉。
“X你妈!”
张北北那句万能的三字经又出来了,几个正从他
身边经过的人转脸看了他一眼。
心理科。
张北北在心里掂量着。
张北北在电视剧里见过,心理医生个个都是海归 精英,脸上一副我最牛逼的神情,不打针不吃药,
和病人说几句话就能找到病根,还能成功治愈。
不靠谱!
张北北在心里想,关键是,张北北还知道,和心理
医生说话是按时间收费,一边说话,一边钟表滴
滴答答的记着时,这哪能安下心来?
在神经科花的几百块钱还能落下几张检查的单
子,去心理科能落下什么?说一堆屁话,管用不管
用都得付钱!
不看了,回家!
张北北骑着电动车回家的路上,接到了刘金生的
电话。
刘金生是张北北这个外卖团队的小领导。
果然有人投诉到总部了,层层电话查下来,现在
到了张北北这里。
马路上人来车往,声音嘈杂,可刘金生在电话里
的声音还是让张北北震耳欲聋。
“张北北!咋回事?这个月都第几回了?还想干不
想干?我这个月的奖金都扣没了!”
“刘哥,刘哥,我不小心摔了一下,刚从医院出
来…....”张北北连忙解释。
“又摔了?你整天没别的事,就摔着玩?你长眼是
管着喘气的?告诉你,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滚,别
在这豁豁别人!”
“干,干,刘哥,我肯定干,刘哥,我下午请个假,
腿上的伤有点疼......”
“你还有脸请假?现在天热,正是缺人的时候,赶
紧回来接单,要不就结账走人!”
刘金生说完就挂了电话。
“X你妈!屁大的官,拿着鸡毛当令箭!呸!”
张北北对着电话骂道,反正电话已经挂断了,刘
金生听不见。
张北北在路边的小饭店里吃了一碗凉面,重新打
起精神,上岗干活。
盛夏的午后,外面的温度达到了当天气温的顶
点,三十六度。
马路被晒得像一块灼热的铁板,太阳像一个到处
喷火的怪物,张北北上楼送一趟快递的功夫,电
动车的车座就能隔着裤子烫得腚疼。
拼命地喝水,身上的汗腺开启全体总动员的排汗
模式,别的地方还好,就是腿上的汗,一遍一洇湿着张北北的伤口,汗里的盐分刺激着新鲜的伤口,疼得张北北呲牙列嘴的。
“X你妈!”
张北北在烈日下又隧出这句口头禅,或许这时他
不是想骂谁,只是感叹生活的不易。
深夜,终于有了一丝清凉。
张北北在床上翻了一个身,他睁开眼,看见窗户
上挂的白色窗纱被风轻轻吹起,一阵凉风随即扑
面而至。
张北北惬意地闭上眼睛,刚要重新睡去,忽然,他
闻到一股味道。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有点像是寺庙里烧的
那种香,又混杂着张北北小时候跟着父亲到木材
加工场上班,在车间里闻到的那种味道。
是谁家点的蚊香?
张北北在心里琢磨着。
“听说你找我?”
又是那个熟悉的,苍老的,让张北北一听就发揪
的声音。
张北北被声音吓得一哆嗦,他睁开眼,赫然发现,
自己的床边站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