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的过程比想象中要顺利一些。
王宇翰给辅导员打了个电话，随便编了个理由，说林雨曦突发急病，需要回家休养，情况比较严重，可能需要休学一段时间。
辅导员虽然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问，叮嘱了几句好好养病的话，便同意了请假申请。
搞定了请假的事情，接下来就是去医院。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也是最让人忐忑的一步。
两人商量了很久，最终决定先去一家比较大的综合性医院，挂一个……他们也不知道该挂什么科。
最终决定先挂内科，然后根据医生的诊断再转科。
而本就社恐的林雨曦，因为性别的巨变和未知的恐惧，更是讲她的社恐放大了无数倍。
在外面每走一步，她都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
来到医院，人来人往，喧闹嘈杂。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刺得林雨曦鼻腔发痒，更让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她缩在后头，紧紧跟在王宇翰身后，手指紧紧攥着他外套的一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像个误入狼群的小绵羊。
王宇翰也察觉到她的紧张，他不动声色地放缓脚步，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鼓励她让她安心。
而周围人来人往，不时有好奇的目光投向她——一个穿着明显不合身运动服的娇小女孩，眼眶通红地躲在高大男生身后，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别怕。”王宇翰压低声音，温热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她冰凉的手背，“我预约的是内科的专家，应该很快就能轮到我们。”
林雨曦点点头，喉咙发紧。
她今天早上用手机查了一堆资料，什么“性别转换”“激素异常”之类的关键词看得她头晕目眩。
最让她心惊的是，网上那些案例大多是心理认同问题，像她这样一夜之间生理结构完全改变的，根本找不到先例。
“37号，林雨曦。”护士的声音从诊室门口传来。
林雨曦浑身一颤，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王宇翰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肩膀，半推半抱地带着她往诊室走。
“别紧张，”他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就当是普通体检。”
诊室里坐着一位约莫四十岁的女医生，戴着金丝眼镜，面容和蔼。
她抬头看见两人，目光在林雨曦身上停留了几秒，眉头微蹙。
“这位是...患者？”医生看了看挂号单上的“林雨曦”三个字，又看了看眼前明显是女孩子的林雨曦，语气有些困惑。
“是的，医生。”王宇翰硬着头皮解释，“她...她最近身体出了些状况...”
林雨曦低着头，感觉脸颊烧得发烫。
她听见王宇翰深吸一口气，然后以一种近乎荒谬的方式开始讲述：“她原本是个男生，昨天喝醉后睡了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诊室里瞬间安静得可怕。
林雨曦能感觉到医生的目光像X光一样扫过她全身，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年轻人。”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我们这里是正规医院，不是拍短视频的地方。如果你们是来恶作剧的，请立刻离开。”
“不是恶作剧！”林雨曦猛地抬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医生，我真的...真的变成这样了！我发誓！"
她的声音又细又软，带着哭腔，配上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医生的表情松动了一些，但依然充满怀疑。
“好吧。”医生叹了口气，“既然你们坚持，那就先做个检查看看。”
接着她仔细询问了林雨曦一些基本情况，比如年龄、有没有什么病史等等。
林雨曦只是小声地回答着，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检查。
抽血、B超、量身高体重……每一项检查都让林雨曦感到无比煎熬和羞耻。
检查结束后，两人回到诊室，等待医生的诊断结果。
“从检查结果来看，”女医生说道，“你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没有什么器质性的病变。”
听到这里，王宇翰和林雨曦都松了一口气。
林雨曦又有些疑惑。
不是器质性病变？各项指标都正常？那她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现在确实是一个生理结构完全正常的女性。虽然胸部发育有些迟缓...”她同情地看了林雨曦一眼的胸口，“但其他方面都很健康，你可能只是有点发育不良。”
林雨曦电视感觉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她死死抓住椅子扶手，指节泛青。
医生说她里里外外从上到下都是女孩的身体，连发育不良都说了出来……这说明，她真的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女孩，而不是什么暂时的幻觉或者病变！
她感觉自己像被一道惊雷劈中，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楚。
女医生还在说着注意事项，王宇翰也在和医生交流着，但这些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膜，模糊不清。
“医生，”身边的王宇翰声音发颤：“那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可能是某种罕见的激素紊乱？或者...或者基因突变？他昨天真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检查出来是个生理结构完全正常点女性不太可能吧？”
医生摇摇头：“如果是激素问题，至少会有过渡期，不可能一夜之间完成所有性征转变。至于基因...”
她顿了顿，“染色体检查需要时间，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医学史上从没记录过这种情况。”
林雨曦终于崩溃了。
她猛地站起来，眼泪决堤般涌出：“那我现在怎么办？！我爸妈怎么办？！我...我还要上学，还要...”
她的声音哽住了，瘦小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像风中残烛。
“小姑娘...不，林先生，”医生犹豫了一下称呼，语气变得柔和，“我建议你先冷静下来。虽然目前医学无法解释你的情况，但至少你的身体很健康。至于...呃...胸部发育问题，”她看向王宇翰，“作为男朋友，你要多关心她的营养摄入，可以适当补充一些——”
“他不是我男朋友！”林雨曦尖叫出声，声音里满是绝望和羞耻，“他是我兄弟！我最好的兄弟！”
王宇翰尴尬得耳根通红，连忙解释：“医生您误会了，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医生露出我懂我懂的表情，又问道：“那你的家人...？”
“不能告诉他们！”林雨曦猛地抓住医生的白大褂，泪水涟涟，“求您了医生，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我爸妈会疯掉的！”
医生叹了口气，递给她一包纸巾：“放心，医患保密是我们的职责。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我建议你们去大城市的专科医院再看看，或者...找些相关领域的专家咨询。”
走廊日光灯白得刺眼。
王宇翰攥着厚厚一叠报告单，纸张边缘被汗浸得发皱。
染色体核型46，XX，雌激素水平在正常女性范围内，睾酮低于检测值下限。
所有数据都在指向同一个事实——XY染色体在林雨曦体内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完完整整的XX。
走出医院大门时，林雨曦整个人像被抽空了灵魂。
盛夏的阳光刺眼得让她流泪，但她已经分不清那是生理反应还是心理崩溃的表现。
她机械地跟着王宇翰上了出租车，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双瞳平静的像潭死水。
王宇翰的手机又响了。
他盯着手机里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女友的，犹豫了一下，看着旁边魂不守舍的林雨曦。
没有接电话，直接按下了关机键。
世界顿时安静了许多。
“雨曦...”王宇翰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肩膀，“你...还好吗？”
林雨曦没有回答。
她的视线落在车窗反射的倒影上——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女面容。
黑亮的长发，小巧的瓜子脸，因为哭泣而泛红的鼻尖和眼眶...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残酷。
“我完了...”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真的变成女生了...里里外外都是...”
王宇翰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笨拙地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那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让他心头一颤，赶紧又松开。
回到王宇翰家时已是傍晚。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林雨曦像行尸走肉一般走进房间，然后“嘭”地一声关上门，将自己反锁在里面。
王宇翰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敲门：“雨曦！雨曦你开门！你没事吧？”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
王宇翰心里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用力地敲着门，声音带着焦急：“雨曦！你说话啊！你别吓我！你开门！”
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
王宇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知道林雨曦的性格内向敏感，遇到这种打击，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傻事。
“雨曦！你要是不开门，我就撞门了！”王宇翰大声喊道。
还是没有声音。
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王宇翰的心。
他猛地用力推门，门锁已经被反锁了。
“林雨曦！你快开门！”王宇翰焦急地喊着，他顾不上其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撞向房门。
门被撞开了，王宇翰冲了进去。
他看到林雨曦正站在窗边，窗户已经被打开了，寒风呼啸着灌进屋子。
她爬上了窗台，小小的身体摇摇欲坠。
“林雨曦！你干什么？！快下来！”王宇翰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吼叫，猛地扑过去，一把拽住了林雨曦的手臂。
“放开我！老王！让我死了算了！”林雨曦哭喊着，拼命地挣扎，想挣脱王宇翰的束缚。
她的力气很小，但在绝望的驱使下，却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我不放！林雨曦！你不准做傻事！”王宇翰死死地拽着她，感受到她冰凉的身体在颤抖，“你给我下来！听到没有！”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林雨曦从窗台上拽了下来，然后紧紧地抱在怀里。
林雨曦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在他怀里挣扎、哭喊：“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我变成这样……我该怎么办啊？我什么都没有了……呜呜呜……”
她的哭声绝望而凄厉，像一把把刀子扎在王宇翰心头。
王宇翰抱得更紧了，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但你不能做傻事，答应我！"
“别说傻话！林雨曦！你还有我！”王宇翰紧紧地抱着她，感受到怀里柔软的身体在抽搐，“你不能死！你死了，你爸妈怎么办？他们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啊！你有没有想过他们？！”
听到父母，林雨曦的哭声顿了一下。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老王……我好害怕……”她虚弱地说。
“别怕，别怕。”王宇翰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哄着她，“我在呢，我一直在呢。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他抱着她，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任由她在他怀里哭泣，发泄着心中的绝望和痛苦。
过了很久，林雨曦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小声的抽噎。她的身体不再挣扎，只是靠在王宇翰的怀里，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
“老王……”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深深的疲惫，“我……我真的不想活了……”
“傻瓜。”王宇翰收紧了手臂，抱紧了她，“你想想我们以前一起做过的那些傻事，一起通宵打游戏，一起去爬山游水，一起规划将来……这些你都不要了吗？”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大道理都没用，只能试着唤醒她对过去的留恋，对未来的期盼。
“我……我真的还能有将来吗？”她哽咽着问。
“当然能！”王宇翰坚定地说，“你的将来一片光明！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你还是你，只是换了个壳子。你的内心，还是那个林雨曦啊！”
他捧起林雨曦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而且不管你是男是女，你都是林雨曦，是我的兄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永远不会嫌弃你，永远不会放弃你。我会陪着你，直到你重新找到自己，找到你的人生。”
林雨曦看着王宇翰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脸上焦虑的神情，知道他是真的在关心她，真的在乎她。
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王宇翰，会无条件地接受她现在的样子，会坚定地站在她这边。
她紧紧抓着王宇翰的衣服，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那心跳声，像是在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王宇翰。
“老王……谢谢你……”她小声地说，声音里带着深深的依赖。
“傻瓜，谢什么。”王宇翰松了口气，他知道，林雨曦虽然暂时放弃了自杀的念头，但她的心依然很脆弱，很痛苦。
王宇翰感觉到她娇小的身体在自己怀中颤抖，像只受伤的小兽，又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紧紧的抱紧了她。
夜幕降临，城市的灯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冷静下来的林雨曦蜷缩在沙发上，身上裹着王宇翰找来的毯子，看起来更加娇小脆弱。
王宇翰坐在她身边，笨拙地削着一个苹果。
“吃点东西吧。”他把苹果切成小块递给她，“你一整天都没怎么进食。”
林雨曦摇摇头，把脸埋进膝盖里：“吃不下...”
王宇翰叹了口气，放下水果刀。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墙上时钟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老王...”良久，林雨曦闷闷的声音传来，“你说...我会不会永远都这样了？”
王宇翰喉头发紧。
他当然知道这个问题有多沉重，但此刻他必须给她希望：“不会的...医生不是说了吗，可以去大医院再看看。而且...说不定睡一觉就变回去了呢？”
林雨曦抬起头，还未消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真的有可能吗？”
“当然！”王宇翰用力点头，尽管他自己也不确定，“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保重身体，别胡思乱想。”
林雨曦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接过一块苹果，小口小口地啃起来。
看着她乖巧的样子，王宇翰心头一软，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以前他们经常这样打闹，但现在...林雨曦的长发柔顺丝滑，触感完全不同。
王宇翰触电般收回手，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你先睡吧，明天……明天我们再想办法。”说完他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夜深人静时，王宇翰躺在客厅被自己拼凑起来的沙发床上，翻看着手机里和林雨曦的合照。
照片上那个腼腆的男孩，和现在卧室里睡着的少女，原来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想起医生那句“发育不良”，想起报告单上那些独属于女性的器官名称，一阵无力感席卷而来。
科学都无法解释的现象，他们又能怎么办？
卧室门轻轻响动，林雨曦光着脚走了出来，怀里抱着枕头。
“我……我能跟你睡沙发吗？”她小声问，“一个人……有点怕……”
闻言王宇翰也没拒绝，挪了挪位置，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林雨曦小心翼翼地躺下，背对着他，瘦小的身体几乎缩成一团。
“老王……”
“嗯？”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王宇翰的眼眶突然发热。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睡吧，兄弟。”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
王宇翰望着天花板，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暗暗发誓：无论前路多难，他都不会让林雨曦独自面对。
毕竟，他们是从小到大，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兄弟。这份情谊，不会因为性别的改变而消失——哪怕现在的“裤子”，已经变成了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