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拉着一种小车……徐明心叫不出这种两轮小车的名字，只是觉得这或许会很方便，装菜可能也比两人现在用的电动车多。
十点多的集市已经没有清晨时那般摩肩接踵，不过人依旧多。
一进门的摊位是个面色黑红的大叔在经营，似乎是个买干豆腐的。那充当摊位的三轮车上挂了一个有些老旧的大扩音器，其中循环播放着沙哑的、内容有些令人尴尬的吆喝。
“来至沉阳，干豆腐里我称王——”
来自的“自”因为口音从平舌变成了卷舌，“吃沉阳干豆腐，享八方来福……”
兴许他信奉的经营理念就是脸皮厚吧。
“一斤半。”已经是熟客的许仁仁并没有问价钱，掏出手机便是扫码。
“好嘞！”大叔答应，麻溜地称了两斤、套了袋子，看了一眼徐明心：“你妹妹？”
“姑且算是吧。刚来这边，我带她到附近走走。”
“那你可买对东西了！我这干豆腐老好吃了，回头跟着炒点蒜苗——”
“嗯。”
许仁仁点了点头。虽说这大叔喜欢玩尬的，不过大叔的货质量确实不错，不然她也不会在这里买东西。
徐明心的注意力只在仁仁这位便宜姐姐的身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她随后就把更多的经力放在了四处张望上。对陌生的环境感到好奇，这是人再也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不过这些干豆腐也不过是个位数的价格，所以两千居然能干那么多事情吗？
——
总觉得菜市场有点脏。那种仿佛随时都会掀起烟尘的、硌脚的石子路，时不时会有两片烂菜叶刷新在地上。
卖海鲜的小贩将打氧器插在了几个直径一米的大盆子里，鼓风机的震动声有些吵，混着一股腥味。
那辆上面装着几盆花草与一个大鱼缸、几只巴西龟、两个仓鼠笼和一个鸟笼的三轮车边上总是会围着几个小孩子，而一旁的大爷和大妈则会想方设法地将这些小朋友哄回家。徐明心也想去看看，不过有些不好意思。
在那个家伙面前露出幼稚的想法会被冷嘲热讽的吧……
总的来说，虽然有些脏、有些吵，但是与那些只有精美的布设，却没有几个活人的富人区相比，这里的每一个组分都有某种“正在活着”的实感。
意外地，我好像并不讨厌这里呢——徐明心没由来地冒出这种想法。
路过一处摊位，凉蓬下摊主支着小折凳，身前摆着三个大筐，每个筐子之前都摆了一片纸壳，纸壳上用马克笔写着品名和价钱。
“这黄元帅能便宜点卖吗？”许仁仁走近了些，看了看其中的一个筐子。
“最近这市场上不太景气……”
“那算了。”许仁仁抓起徐明心的手腕，“我们看看别处怎么卖。”
“哎哎，别处也都这个价！小姑娘，我给你便宜五毛，不能再多了！”
“那行吧，给我称一斤半。”
“好——”
“那个苹果那么大一个虫子蛀的洞，怎么还往袋子里头放？”
“好好好，给您换一个……哎我多拿了一点，两斤半可以吗？”
许仁仁面色一沉：“我要买两斤故意说的一斤半，您倒好了，直接给我多弄了一斤？”
“额，对不起……”小贩只好将那故意放进去的苹果拿出来。
许仁仁付过钱，接过袋子，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啧了一声：“这帮人越来越不要脸了。没准也是因为钱不好赚？”
“怎、怎么啦？”徐明心眨眨眼睛，“刚才是怎么回事来着，是故意卖你了特别多的东西吗？”
“是的，但是不止——烦。难道是因为我看起来年轻好忽悠？”
看那卖东西的人年龄也不太大，没准许仁仁在这片市场当顾客的时间比这位小贩摆摊的时间还要长呢。
“欸——人怎么能这么坏。”被保护得太好的徐明心大受震撼。
许仁仁摇摇头：“这种其实还算正常的吧，就是心眼多而已。真正的那些特别坏的人……唉。跟你说这些不好。”
徐明心似乎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姐姐的面部表情出现了比较大的变化。原来她不是面瘫的吗？
……
“所以咱们中午吃……”
“别急，在做了。”从不锈钢盆里取出几段洗好的韭菜，许仁仁从刀架上抽出菜刀，熟练地将它切作不知道多少段，“你去打个鸡蛋吧。”
“打个……鸡蛋？”
徐明心的眼神有些空洞，这反应和被导师要求去研究一些听上去很高深的东西的、不大聪明的研究生一样。
让我来研究打鸡蛋？
我、我哪里会这种事情呀。
“你家里没教过吗？这些都是每个人都该会的才对，哪怕是你应该也会为了做糕点学一些这种吧。”
“……”
意识到了明心茫然的表情，许仁仁猜她似乎是真的不会这些。
“那你看我来吧，以后学着点。家里没有打蛋器，但是这种事情筷子也能做。”一涉及到日常生活的话题，许仁仁的话便会多起来，“你这常识缺失的也不是一点半点了……我怎么觉得你家里什么都没教过你。”
按照小说动漫里的内容，应该都是些礼仪呀、花道茶道，没准还有空手道这一类花里胡哨的、所谓精英教育的东西吧。
“也、也没啥？就是每天下学了之后都会上一对一补课班上到九点，之后开始写作业，写到十二点，第二天六点半起。”
有钱人家的小孩连补课都是一对一……不对，你们这帮人不搞财产纠纷家族内斗，搁这让孩子成天卷干啥，为了挤压普通人的上升空间吗。
乖乖让孩子出国之后上个野鸡大学再回来糊弄一个研究生博士生不好吗？不对，这种做法对普通人可能更不友好了。
“那个反应又是怎么回事啦？”
“不，我就是有点钦佩。来我这边，你以后补课怎么办？”
“可、可能会叫老师来这边上一对二吧？不太知道……”
别拉上我，我想活着。
那这孩子傻不拉几的，倒也情有可原——不用说肯定是学傻的。
“那你过来，我教你。”许仁仁从冰箱里取出一枚鸡蛋，“这样把它磕开，然后掰一下……嗯，然后像我这样把蛋清和蛋黄搅均匀。”
“我试试？”徐明心接过碗和筷子，笨拙地搅拌起来。
“用手腕。”
“欸？哦哦……”
然而她其实照样弄不明白。许仁仁叹了口气：“算了，我带着你来。”
贴着这姑娘的后背，抓住她的小手，“你这样虽然也有用，但还是太慢了。”
徐明心感受着许仁仁的体温，意识到这位姐姐似乎真的……只是想教自己怎么打鸡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