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烟机在嗡鸣。
少女站在燃气灶前翻炒着，锅铲与铁锅相击，传出断断续续的脆鸣。那张脸依旧冷冰冰的，看不出表情，但围裙、侧马尾以及专注的动作，又为她平添了许多沉静。
好像凭空多出来一个妈妈似的，偶尔严厉，但总是很温柔。
大多数时候你会将她归结于平静日常的一部分……但对于徐明心而言，这种感觉却很新奇。把她养大的家庭的妈妈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好像也总是上着班，反正就是没咋管过她，也从没见过她做饭，爸说她做饭很难吃。
所以，许仁仁是她第一次接触到如此像母亲的人。
饭菜的香气，飘飘忽忽地从厨房钻到客厅，再自空气到访鼻子，向下、向下，勾起馋虫。
真的好香。
徐明心不由得循着香味走去，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走回了厨房，而姐姐的中午饭也快做完了。
许仁仁正戴着隔热手套，想把饭从电饭锅里拿出来，看到这姑娘又进来了，顺口说：“正好，捡两副碗、两双筷子。”
“哦哦……”
碗筷就摆在厨房里很显眼的位置，明心倒也不至于连这个都看不见。过了一会儿，许仁仁端上来了最后一盘菜。
她看了看桌子上的碗，愣了一下。
“……为什么是这个碗？”
徐明心把那个盛炖菜的大·碗弄上来了。北方炖菜量大管饱，而装它的碗那可就不是一句简单的“好大”能形容的了——那玩意其实更像个盆，能把这两个姑娘的脸埋进去，或者像个草帽扣在头上。
“可是、可是那边只剩这个了呀。”
许仁仁突然想起来其他的碗似乎都用来盛前几天的剩菜了……找个时间把它们处理掉吧。
“那也行吧。你先自己盛饭，我把锅刷了。”
“盛、盛饭？好……”
再怎么说也看过阿姨盛饭，而且就是挖个东西而已，这点事情自己还是能做到的吧——
还真能。虽然因为饭锅有点热、她不敢上手扶，导致这铁锅在桌面上四处平移，过程有些狼狈，不过最后她还是成功地把饭盛好了。
哼哼，不过如此嘛。我上我也行！
徐明心觉得挺自豪，叉腰。
自来水落在目前还很热的铁锅上，呲呲作响，激发起一小片白雾来。用刷子在锅里涮了几圈，将涮锅水倒掉、把锅放回灶台，许仁仁摘下身上款式有些老土的深色碎花围裙，终于落了座。
菜只是家常菜。韭菜鸡蛋、蒜苗炒干豆腐，还有排骨，并没有什么特殊。
“盐有点放多了……”
许仁仁夹起一块鸡蛋尝了尝，皱眉道。
“欸？可是我觉得挺好吃的呀。”明心往嘴里扫了一大口饭，呆呆地眨了眨双眼，又夹起一块排骨，一口啃掉肉，剩一块骨头。
吃得挺香。
许仁仁将盛骨头鱼刺之类的小铁盘推了过去，又递过两张卫生纸，示意她擦嘴。
“那我要质疑你们的厨子了。”许仁仁撇嘴，“曾经听妈说她做的饭，比起那些所谓的顶级货，差的只是花里胡哨的摆盘和不明觉厉的品牌故事……我一直当是吹牛来着，现在看来不会是真的吧。”
如果是真的那可太没意思了，原本普普通通的食物都能通过各种各样的包装和“品牌”什么的把身价翻上几倍。连吃的都能华而不实，那其他东西的水分可能就更大了。
“或许吧？倒是有些所谓的高级料理，我真的下不来口呢——像是那种三文鱼之类的刺身什么的，虽然他们说很干净，但是生的东西谁敢吃呀。”
“未开化的吃法，”许仁仁锐评道，“还是熟食好。”
没想到两人达成的第一个共识居然是这种事情。
“总之，姐你做饭真的很好吃呢。”徐明心发自内心道。
许仁仁没什么表态：“那我姑且就认为它真的很好吃吧。”
明明盐放多了。
而且为啥我是姐姐，我们两个虽然是同一天生日……好吧，明心看起来也不像是当姐姐的。
饭后。
许仁仁坐在沙发上发呆。沙发的对面开着电视，播放着几条无聊的新闻。徐明心有些拘谨地坐在仁仁身边，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的爷爷——过年的时候去探望他的时候，那位老人就经常这样坐在电视前，电视里放的总是军事时政这一类的节目。
她不知要不要向仁仁搭话，如果搭话要从哪里开始说。还好，是许仁仁先开的口。
“对了，”许仁仁想起了什么，“你要睡在哪里？”
“欸？我就睡客房就可以啦……”
“我们没有客房。”
“可是，有两个房间呀……？”
“那个房间是爸妈睡的。虽说他们总是加班，可还是会在家里睡觉的。”许仁仁忍住了敲一下这个傻了吧唧的姑娘的冲动，“所以你只能在睡沙发和跟我一起睡之间选一个。”
“那个，沙发也是能睡得下人的吗……”
“当然可以，这是沙发床。”
许仁仁指了指沙发下面的一个小抽屉，“把它拉出来、铺开，能让这个沙发大一倍，够你睡了，就是每天铺床麻烦一点。”
这样呀，感觉很好玩的样子欸。徐明心想象了一小会儿这床展开的样子，随即开口。
“那我就、额，就跟你一块睡吧。”
咳咳，睡沙发什么的，还是觉得太磕碜啦！
“行，我给你找被子。”仁仁走进了里屋，“对了，你的生活用品带来没有？”
就是牙膏牙刷、毛巾之类的东西，说起来她的常识应该还没有欠缺到这种程度吧。
“等会儿，咱找找去，”明心想起了老爸拿过来的那只大袋子，“没，倒是有几件我平常穿的衣服，还有一瓶洗面奶。”
“那去买……好像不用，记得家里有没开封的牙刷。”
“对啦，这边有牙线吗？好像有一块菜叶塞到牙了。”一说牙刷徐明心才想起来这件事。
“有牙签，在厨房一进门的那个柜子上。”
“哦哦，找到了。”
总觉得这边也不赖嘛，而且似乎老爸也没打算把我扔了的意思。
更何况不用补课，就当是休假了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