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悄悄的,塔什·马特整个人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微弱的烛光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房间里的妇人已经离开了,他的女儿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他无比平静,别看他现在浑身是血,看起来非常凄惨像是下一秒就要去世的样子,实际上骑士强壮的体魄让他只要静养上一个来月就能恢复大半。
只能说列蒂西雅还是没有下死手。
他就这样艰难的挪动脚步,这并不能算的上他最惨的时候,他最惨的时候是在战场上捧着肠子,骑马狂奔几十里。
那是一场一边倒的失败,枪尖对枪尖,骑士对骑士,两支骑士团在平坦宽阔的圣克鲁斯丘陵附近展开了宿命的对决。
帝国的鸢尾花骑士团像海浪拍打沙丘般狠狠的将将他们冲垮,同时垮掉的还有大公那无边的野望。
他也是在捡回一条命后才来的塔马山城,塔什·马特不想再次面对那令人恐惧场景。
“哈喽哈喽。”
黑暗中的声音是那么的轻快,仿佛有用不完的欢乐要与别人分享。
塔什身躯紧绷,仿佛近在眼前的大门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他不敢迈出半步。
那是一个听起来很年轻的女声。
“能不能向你打听个事呀。”
那是一个身穿明白色衣服的少女,她蹦蹦跳跳的,哪怕是在黑暗的夜里也是那么的显眼,那么的娇小可爱。
这才是令塔什紧张的地方,他哪怕受了再重的伤,夜里的视力再不济,他也是名骑士,他清楚的记得。
刚才外面,至少这名少女在的那个地方,并没有人在那。
这是个强大的魔女,不是那些刚刚觉醒的半吊子货。
魔女分为很多中,其中最多的就是那些拥有魔女资质的魔女,她们没有力量和普通人无异,也是被审判庭送上火刑架最多的,虽然大多时候烧错人就是了。
而初步能掌控自己力量的魔女,大陆上习惯称这些魔女为新生的魔女,她们如同新生儿般初步掌握自己的力量,却并不能很稳定的掌握这股力量,但即便如此,哪怕是最资深的骑士面对她们当中的一个也得小心翼翼。
眼前这位显然不是新生的魔女,她可以游刃有余的施展自己身为魔女的力量,她可能是一位不详的魔女,没有天灾的魔女那样让人绝望,但也足以让人背后发寒。
“不回答。”
少女站得离他不远,歪着头,眼睛里只剩一些笑意。
“呐,大叔。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呀。”
她凑到塔什面前,仰着头看着他,脸上又带着一副标准的笑。
塔什·马特绝望了。
“她在这里。”
那是城堡大门方向传来的声音,声音中的悲伤仿佛能颤动人的心灵。
又是一名强大的魔女。
一阵脚步声后,离得近了,塔什才看清,一个奇怪的魔女带着他的女儿进来了。
为什么说这是位奇怪的魔女?因为她身为魔女,居然是一副教会修女的打扮,行走间还双手合十,嘴里小声念叨着,像是在祈祷。
“真好啊,悲伤,又和你组队。又能看到你那该死的不能再该死的脸了。”
娇小的少女走开了,她话语里的不快一闪而逝,她又蹦蹦跳跳的跑出找那名修女样的魔女了。
塔什·马特看见自己的女儿了,他嘴里翻涌着,有许多话想对女儿说。
可是贝蒂只是平静的朝他点点头,他的话就堵在嘴里说不出来了。
“开心,你还是这样,永远看不见这个世界不断枯萎的悲伤。”
那个叫开心的魔女跑到修女样的魔女跟前,那个叫悲伤的魔女长的很高,足足比她高一头,导致她离得近了,只能看到两团圆圆的、尖尖的山丘。
开心低头看看自己。
能看到自己雪白的短靴。
再看这家伙,两只手不停颤动着,波涛汹涌,脸上说是悲伤,却带着一股潮红。
这家伙是故意的,开心小小的哼一声,看看她那上半身吧,用那么多布料兜住那两团东西,下半身的布料扣扣索索的,像裹在上面似的。
“哼,不要脸的贱货。”
叫开心的魔女就站在她身边小声议论。
“你说什么?”
悲伤也不念经了,俯下身子,眯着眼睛问。
开心也不哔哔了,她先是小小的后退两步,做出一副没见过多少市面的少女模样,扭扭捏捏,略带清纯,有些羞涩的笑着说。
“我说大姐姐你好像我在妓院门口见到的那些没人要的老阿姨呀!”
悲伤这回听清了,她缓缓挺起挺拔的身躯,脸上也不再带着悲悯天人的模样,冷笑连连。
“大姐姐是不是伤心了,不要伤心哦,大姐姐穿上这身衣服去教会喂猪喂羊也是可以的哦。”
开心还在那阴阳怪气,悲伤只是一声冷喝。
“臭矮子!就你这样的,丢到河里给人当搓衣板都嫌短!”
“哈?你说什么?!”
“我说!你又老又矮又平,这辈子都长不高了!”
“你TMD,单挑!”
“单挑就单挑,来啊!”
“凭什么我先来,我就不!你来啊!”
……
另一边,贝蒂已经走到他父亲面前,两个人的状况都不是很好。
塔什眼神有些躲闪,他不敢去看贝蒂那平静无波的脸,他终究是对女儿心里有愧。
“父亲。”
贝蒂开口说:“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叫您父亲了。”
他张了张口,说不出话,他应该早就狠下心来才对,可是真见到了才知道,自己什么也没得到啊。
“母亲她老了,我恳求您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对她好一些。”
贝蒂在为自己的母亲寻后路,他知道的,她全看在眼里了。
“我会的。”
他还能说什么,他已经失去一切了,现在也只剩这个诺言。
贝蒂深深的看了这个家一眼,眼里的哀伤是掩盖不住的,她环视着这一草一木,这是她曾经的家啊。
“我要走了,父亲。母亲那我就不去道别了,她这辈子为女儿做的很多了,我不想再麻烦她了。”
“希望您能告诉她,她不孝的女儿要去远方了。”
“不必这么伤心。”
那名叫开心的魔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她轻轻安抚贝蒂,像是做过了不知道多少遍。
“往好处想想,你可以不用像那些贵族小姐一样,整天呆在屋子里幻想。”
“也可以狠狠的报复那些欺负过你的人。”
“因为我们是魔女,无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