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是苏折月先生吗?”
“我是。那个,医生…我想问一下…我的妹妹她…”
“您是指苏焰绫小姐吧?她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记住不要让她做什么剧烈运动。目前来看,恢复得很顺利。”
“是吗?那太好了!不过医生,我还是想问一下,她的那个病……”
“……”
“很抱歉,苏先生,在这方面我无法为您做保证。苏焰绫小姐的病症目前还没有任何有效的根治方法,这并不是钱的问题,您应该明白的。”
“这样吗……”
“……”
“那…我的妹妹还有多长时间?”
“……三年。”
“乐观估计的话,她还有三年的时间。苏先生,您作为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好…好的…谢谢……”
……
“咔哒——”
慢慢地,病房的门打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房间内单调的白色。鼻腔中满是消毒水的味道。
已经很熟悉了。
窗帘没有拉上,尖锐的白光打进来,有些刺眼。
苏折月悄悄地关上了门,动作轻柔,尽可能地不发出任何声音。
随后缓缓踱步,走了进去。
这间病房只有一个病人——他刚离开重症监护室的妹妹。
很安静,只有生命检测仪器那单调的滴滴声。
苏折月缓缓地坐在了另一张病床上,将手上提着的东西放在一旁的床头柜。
妹妹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他很担心。
放好之后,呆呆的抬起头,他看着妹妹的睡颜。
第一时间的感觉是,好白啊……
白得透明,白得像雪,像是一阵风就会让她逝去,一抹阳光就会让她消融。
就连头发,也是白的。
记忆中,自家妹妹拥有着一头浓密的黑色秀发。发质很好,柔软顺滑,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但后来,因为长期服用药物导致的色素流失,现今已经变成了脆弱的银灰色。
及腰的长发被小心地扎成了两条麻花辫,压在身下。
这是应医生的要求,为了防止在进行手术时,头发散落而影响无菌区域所做的处理。
他记得,妹妹并不喜欢这样的发型。
小家伙总是喜欢披头散发,垂在身后的样子很好看,很符合她柔弱的气质。
低下头,他攥了攥手心,心里好不是滋味。
三年么…她才十八岁啊……
明明应该是欣欣向荣的年纪,却像枯萎的野草。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
苏折月已经一天两夜没合眼了,他的眼里满是血丝,气色显得很憔悴。
深吸一口气,他站起了身。妹妹的心脏手术费用还没缴清,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款项,都还等着他去处理。
而且,她也没有醒,在这里等太久也没什么用。
房间里唯有单调的生命检测仪的声音,滴滴答答地让人心生压抑。
“哥?”
刚准备离开,身后传来的弱弱的呼唤声便让他顿住了脚步。
仓促地回过,便发现自己的妹妹已经醒了。
她眯着眼睛,嘴角面前挂上了一抹轻轻的,微弱的笑。声线柔柔的,很好听,让人舒服。但语气却满是虚弱与无力。
“焰绫?你醒了?”
苏折月很惊喜,他连忙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不过于激动。然后蹲着身子,凑到妹妹的身侧。
虽然妹妹已经过了十八岁,但因为长期的病弱,身体发育得很差,看起来和十五六的初中生差不了多少。尽管瘦弱,但她生得很好看,有着一张秀致的瓜子脸,精致的五官。只是过分苍白的皮肤破坏了这一分柔美,使她显得病态,更像玻璃一样脆弱了。
似乎是光线太刺眼,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隐约能看到里面乌黑的瞳仁。
苏折月不敢触碰她,怕哪里不对引起问题。他把双手搭在病床边上,脸上露出带着些讨好的笑。
“感觉怎么样?肚子饿了吗,我给你带了吃的——”
妹妹闷哼一声,微微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哥,我疼……”
“哪疼?”
苏折月急了,他看了看妹妹的手,干瘦苍白,手背是正在输液的留置针。往下看,腿部被白色的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哪都疼……”
妹妹咬紧了青紫色的嘴唇。
苏折月连忙站起身,四处张望了一下,接着便跑了出去。
“我去叫医生,等我!”
走之前急匆匆地留下了这么一段话。
偌大的病房内,仅剩下了她一个人,以及仪器的“滴滴”声,还有身上哪些隐隐约约的,无休止的疼痛。
她的目光停留在敞开的病房的门上,许久,眼中翻腾着莫名的情绪。良久,才回过头,眼角闪过一抹泪光。
……
苏焰绫的主治医师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戴着一副方框眼睛,整个人就像他的气质一样,严肃认真。
他走在前面,率先进了房间,身后跟着矮了他一截的苏折月,往后是几名护士。
主治医师和护士们站到了苏焰绫的旁边,苏折月为了不打扰他们,走到了另一侧。
“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吗?”
主治医师看了看心电图,血氧仪,都属于正常范畴。
“疼……”
苏焰绫晃了晃脑袋。
主治医师使了个眼色,身后的护士们立刻会意,取下了正在输液的药物,换上一瓶吗啡、帕瑞昔布。
药物发挥作用还得等到几分钟后,至少现在,苏焰绫紧蹙的眉头仍然没有放松。
在这之后,他又询问了一番苏焰绫的感受,在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便准备离开了。
不过在离开前,他注意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食物。
“这是你带来的吗?”他指了指,向苏折月问道。
“是。”
“方便让我看看吗?”
“哦哦,好的……”
还没等苏折月把话说完,他便伸出手,把保温桶打开了。
里面是满满的,软烂的米粥。
见此,他又轻轻地将东西放了回去。
“患者刚做完手术,不适合吃太多东西,喂食要少量多次。”说到这里,他沉吟了一下,似乎觉得后面要说的东西对方应该也都知道,便摇了摇头。
“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按铃叫我。”他指了指病床上方的呼叫按钮。
在苏折月点头后,他也就带着护士们离开了。
病房内只剩下了兄妹二人。
鼻腔中满是消毒水的味道,初暑的阳光如此刺目。
“哥。”苏焰绫忽地叫了一声。
这一声直接把走神的苏折月拉了回来,他连忙凑到了她的身旁。
“怎么了?”
银灰发色的少女摇了摇头,憔悴的脸上勾起一抹笑容。她睁开了眼睛,乌黑的瞳仁中蕴含着莫名的情绪,像是忽然感到有些感伤,她轻声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说。”
她没有看苏折月,目光望向洁白的天花板。
“哥,还能见到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