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跟着绪圆下了楼，一路上，这名身着女仆装的少女还在不断地抱怨着她的迟缓。满嘴嚷嚷着什么“怎么让我等了你那么久”，“你这家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下次别到处乱跑了”之类的话。对此，苏折月也只好无奈地笑笑，也算是致歉了。
回到咖啡馆的前店，时间已经到了上午，灿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墙洒进店内，驱散了一片阴影。绯雅就如她离开时那样拿着扫帚，低头打扫店面，听到二人下楼的声音才抬起头，对苏折月笑了笑。
“苏折月小姐……果然穿这个也很好看呢。”
“是吗？”
从楼梯上下来的苏折月扶着墙，略显牵强地笑了笑。
虽然被别人夸了，但她却不怎么高兴得起来。
从刚才决定是看看那个房间，再到现在顺应绪圆决定留下了，她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但又必须这么做，这是她的性格，一点点平凡的善意，再加上比较逆来顺受的性格。
有的时候她也觉得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好烦，但就是改不掉。
“好了，别发呆了。”
被身侧的人用手肘轻推了两下，苏折月回过神，低过头时便发现绪圆给自己递来了一把扫帚。
“既然如此，你就成了咱们这儿正式的员工了。作为老前辈，我有必要好好儿地调教调教你，让你知道怎么当一个‘女仆’。”
愣愣地接过扫帚，看着眼前得意的少女，苏折月有些没反应过来。
“诶？”
眼睛悄悄转动，飘过站在远处的绯雅，她竟在悄悄地坏笑着。等到与她的眼睛对视上，才从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僵硬地转过头，继续扫她的地。
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别走神！”
双肩突然被搭上了一双手，被强硬地摆正的姿势，苏折月被迫面对着站在身旁的绪圆。此刻的她就好像进入了什么角色扮演一样，满脸严肃与认真。
“当好女仆的第一课，就是要好好地听别人说话，听懂了吗？！”
激烈的语气让苏折月不由得身子一颤，语气也不由得带上了些许紧张。
“听……听懂了……”
松开了握着苏折月两肩的手，绪圆咳了咳，清了清嗓子，随即正色道。
“稍息！”
苏折月听话地站住。
“嗯——”
打量了眼前的苏折月几眼，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拖着长音，缓缓说道。
“苏折月小姐！我现在命令你！”
仿佛要抢滩登陆前的动员般，苏折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明明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却莫名有一种紧张感。
终于，绪圆说出了最后一句。
她忽然笑了笑，先前严肃的表情转瞬即逝，就好像一个恶作剧一般。
“去打扫卫生吧。”
苏折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啊？”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
结果真的就只是打扫卫生。
还以为会是什么很艰难的事。虽然打扫卫生也并不简单，咖啡厅所在的楼房只需要打扫一楼就好，但即便如此，也是很大的一片区域，苏折月三人一直捣鼓了近一个小时才勉强完成工作。在那之后，咖啡店挂上正在营业的牌照，就算是正式开始今天的工作了。
说是工作，其实超乎想象的清闲。站门欢迎的事由她们二人负责，调制咖啡和各类食品的工作有各种自动化机器。使用与调制由绯雅负责。苏折月只要给偶尔到来的客人端茶送水，顺便赔着笑聊上几句，就已经是几乎全部的工作了。
同时也要学习绪圆和绯雅她们迎客时的样子，等到其中一个人需要休息时临时替换上去。
如此，很快到了下班时间。
下班时间是下午三点，外面还很热，苏折月坐在某个餐桌前吹空调，身上已经换下了工作时穿着的女仆装，准备等天气凉快些再离开。
实在太轻松了，苏折月还有些恍惚。她明明一上午几乎啥都没做，就能拿到工资？这么好的待遇简直闻所未闻。
但想到自己的老板是那个许温言，这种想法就一下子暗淡了下去。托着下巴，她呆呆地凝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汽车，稀稀拉拉的人流。
然而，虽然下班了，但其他两人并不如她这般清闲。绯雅在清点账面，打理卫生。绪圆则不知去了何处，但并没有离开，而是去了楼房的内部。
“苏折月小姐……还不走吗？”
柔柔的声线，让人每每听到便不由得心生好感，就如她的主人一样。苏折月转过脑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带着柔和的微笑的少女。
“嗯……我再等一会儿。”
现在回家还太早了，她想尽量晚点回去，好节省魔力。而且她还有点事要做，先前趁着上厕所的时候已经打电话说过了。
“这样吗？”
望着苏折月的身影发了会儿呆，绯雅没有再说什么。她好像始终都在笑，嘴角那抹柔和的弧度从未褪去。她低着头，默默地算着账。
这副样子让苏折月不由得生出些许好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与其交谈了起来。
“话说……绯雅为什么不走呢？而且今天早上也来得那么早，是在这附近有房子吗？”
拨动钞票的手指微微一顿，她抬头对着苏折月微笑，像是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苏折月从她的脸上看到些无奈。
“嗯……我是和绪圆一起住在这里的。”
“这里？是指这栋咖啡店的楼房吗？”
“是的……”
苏折月有些惊讶，但好似这个答案又在预料之中？抿了抿唇，脑袋里一瞬间闪过很多念头，却不知如何说起。
她知道……许温言做的那些事吗？
“温言姐……我们的老板，她也是住在这里的，我和绪圆是经过她的允许才能住在这。我的屋子就在一楼，要去看看吗？”
她指了指内部。
闻言，苏折月抿了抿唇瓣，还是摇头拒绝。
沉默片刻，她决定在侧旁敲击一下。
“嗯……绯雅，你和绪圆，与老板是什么关系呢？”
“……”
没有回应，绯雅沉默许久，抬头看向外面的街道，瞳孔微散，像是在遥望某处，又像是在回忆。
她面上的笑容淡去了些许。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苏折月微微蹙眉，感觉不太妙。
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吗？不应该呀？
她默默观察着少女，出于谨慎起见，手掌靠向藏在衣服内的手枪。
既然是与许温言关系很近的人……尽管她不想那么做，但必要的防范还是必要的。
良久，她终于等到了少女的回答。
“苏折月小姐听了可以不要告诉别人吗？请答应我，如果不能的话，恕我不能告诉你了。”
颇为认真的语气，苏折月皱起眉头。
是什么样的答案需要她做出这种承诺？难道她帮许温言杀人？是帮凶？脑袋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但无论如何也感觉这名少女不像那样的人。
正因如此，她十分好奇少女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她点了点头，示意少女继续说下去。
得到她的回应，绯雅又一次露出那抹微笑。手肘撑着柜台，托着下巴，她缓缓地说道。
“我们……是从贫民窟里出来的。”
“嗯？”
完全出乎意料地回答，苏折月诧异地打量着少女，肤白貌美，保养得很好，怎么也看不出那种地方的痕迹。
像是看出苏折月的困惑，绯雅轻笑一声，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我们三个还都是小女孩，在那种地方摸爬滚打，生活过得很狼狈呢……”
“等等。”苏折月皱着眉打断了她的话，“三个？你是说你和绪圆，还有许温言从小就认识吗？”
“嗯。”
“那你们是怎么……”
“怎么从贫民窟里出来的？这要归功于温言了。那年军政府搞贫民窟改革，温言一家是受害者。她的父母遭了害，家里的弟妹也都横死。从那之后就性情大变，也不知道从哪来的渠道，竟把我们两个一起带离了贫民窟，办了套假身份就一起生活了。”
“所以，你们是朋友吗？”
“朋友？或许吧。小时候可能是的，不过自从前些年，我们之间就越来越生疏了，我也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皱着眉头，苏折月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说你们是同龄人？那为什么许温言现在看起来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样子？她今年多少岁了？”
绯雅笑看了苏折月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不要因为外貌就假定人家的年龄呀。她今年可是都23岁了哦。”
和我一样大。
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苏折月睁大了眼。
“那她为什么……”
本想问为什么许温言如今还是那副模样，但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闭了嘴，一下子知道了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
魔女契约……
“为什么如今还是一个小萝莉吗？啊哈，这谁知道呢。或许是天生的吧？毕竟不是说有某种让人长不大的病吗？”
苏折月没有回应。
她沉默了下来，手里胡乱地摆弄着手机，显得有些焦躁。绯雅见此也不说什么，依然默默算她的账。
过了许久，苏折月看了看时间，便站起身，推开咖啡店的门。
“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