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少侠对来人的推测相当准确。
密林与小道相隔的另一端,有几个身影围聚。
其中一个面貌略有阴柔的青年席地而坐,闭目凝神,周身气机流转,正是孟渡!
却陡然刹那,一道沉闷滚雷声响在众人心头,当即有紫电在空中凭空跃出,噼里啪啦作响。
“少主!”
众人之中,一中年打扮的仆从顿时一惊,正欲出手,但雷鸣声却已转瞬停息。
“无碍。”孟渡睁开双眼,摆了摆手。
他吐出一口浊气,摇头叹然:“不愧是刀震寰宇,人榜第四,名不虚传。”
纵然隔了一段距离,他还是能凭借自己的气机隔空传来刀意。
方才斩灭僵尸一刀,却真如引天穹阳雷,至刚至阳,克制一切阴邪鬼祟。
仓促间应对之下,自己竟还吃了小亏。
若不是方才及时驱散刀意,等刀意嵌入内腑,那小亏就要变成大伤了。
孟渡算了算时辰,问向仆人“诸位师兄弟呢?”
“皆以入城。”
“如此甚好。”孟渡点了点头,余光扫过自家仆从脸上的纠结,随口道,“有问便说。”
中年仆从心下一凛,当即弯腰道:
“属下愚钝,不解方才少主为何不让属下出手,配合那具‘铁尸’夹击?您出手拖住陶、褚二人,剩下那京燕影不过七窍修为,冯必救虽与我同为内景,然属下亦有把握百招之内取其破绽……或可完成府中交代。”
他与自家少主本先的任务,就是等那冯必救出城,便将其拿住,只是不想那冯必救也不蠢,竟然还请了三位人榜高手护随,一时叫人难办。
只是如今一看,自家少主似有能力将陶、褚二人缠住,他立功的心思便又活络起来……
“或可?”
孟渡闻言,嘴角多了淡淡笑意:
“此番派出铁尸,一来只是我技痒随手试探。二来这些都非蠢人,既然已有察觉我府行踪,便由我是给他们留些悬念,免得他们一路无事反而凭空生疑,改了主意,乱了计划。”
他说到这里,发现自家仆从脸上颇有迷茫,顿感对牛弹琴,有些不悦:
“好比你行过一案几,其上陈书数卷。寻常之下,你可会细究书中何字?”
中年仆从一怔,不知何意,斟酌着道:“这……桌案摆些书正常不过,寻常之下属下多半是不会细究。”
孟渡追问:“若是其中一策,恰是摊开的呢?”
“…那属下多半是要看上一眼!”
“呵呵,此便是第二者。而其三,你虽为内景,但……”孟渡话语一停,上下扫了一眼仆从一眼,却没了下文。
目光平静,无声胜有声。
这分明是不信他能力。
没有万全把握,行或可之事?
须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此地是在太和山脚,若是动手后却又遭人走脱,万一提前引来北境那位的目光,坏了府里大事又该如何论处?
那中年仆从被他轻视,也未敢不忿,反而连表忠心:“属下本事平庸,然若少主有令,必效死命!”
孟渡未置可否,目光投向陶升一行方位,声音略带惋惜摇了摇头:
“可惜是我那具铁尸新炼不久,尚未大用,便已折损。”
他站起身,拂去衣袂之下的余雪,淡淡道:
“走吧,陶升三人从行,在意料之外,但你我的任务不变。还是要看住这一行人,先暗中吊在他们身后,确保他们不走他道,消息暂时不漏,直至朱家庄内……呵呵,届时自有我那伯伯亲自出手。”
林中有五人,除了孟渡和那中年仆从外,其余三人都未开口,而其身上都散发着淡淡的药材香味,中和了隐隐尸臭。
……
舒家宅邸。
舒时从柴房出来后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以至于小姑娘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堪堪回神。
“怎么了?”
涂芷见舒时终于肯理会自己,便微微抿嘴,小声询问:
“你可是对她心软了?”
小姑娘指的是柴房里的照镜妖女。
她是在心底偷偷想,那妖女长得一脸狐媚样,曾是大门天骄,如今沦为阶下之囚,这份反差够能引人遐想,而刚才又是哭的梨花带雨,看着楚楚可怜,难免叫人心生摇曳。
所以这孩子觉得,若是舒时对其心软,也情有可原,她这次反倒不因吃醋生闷气。
然而舒时听完,却没有好气,想也不想,当即抬手轻轻敲了下自家孩子的的脑袋,怪她胡言乱语:
“当然没有,魔道贼子阴险狡诈,那番作态未免不是妖女的假敌之计,我岂会如此不堪?”
舒时此番倒不是嘴硬,心绪不宁也确实与照镜妖女无关。
自从昨日听闻冯神医所说的风寒一事古怪后,舒时就一直有隐隐不祥预感,早上遇见陶升之后,预感便更加强烈。
总感觉似乎要有什么大事发生,而且还要把自己和芷儿卷入其中。
这种感觉还真是头遭,舒时也说不清楚到底是错觉,还是上次同步修为留下的“后遗症”没消退。
偏于此时,荀依不在……
呃,会不会也因荀依暂时不在,才叫自己失了安全感?
涂芷吃疼,捂着脑袋瘪嘴,可见舒时又开始发呆了,却又有些担忧,拉了拉他的袖口,担心他是不是也病了。
“那你是在想什么?”
舒时瞥了她一眼,收敛心绪,随口搪塞:
“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芷儿要是陷落如似千盈絮这般田地,那我该有多心疼?”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似乎没听出敷衍,而是当了真,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用一贯的方法来做应对。
上前半步抱住舒时,把脑袋埋在他怀里。
舒时佯作嫌弃,伸手推了推她额头:“去练功。”
“不要。”小姑娘答得干脆,不假思索。
这笨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是到前世那种所说的叛逆期了?自己是不是该拿出点威严来?
舒时正想着,又见怀里的孩子抬起脑袋,澈净明亮的眸子关心地望着自己。
目光相接,他愣了愣,下意识摸摸涂芷的头发,随后有了决断。
罢了,随她去吧。
谁叫她可爱?
舒时轻轻叹气,又温声道:“我下午要再出趟门,可能及至晚间回来,你好生在家,看管那妖女。”
“好。”小姑娘没有多说,轻轻点了点脑袋。
这般干脆倒是叫舒时一怔。
本还以为她会嚷着一起去,但这次怎么爽快应了?
舒时也没发愣太久,又叮嘱了一句:“你独自在家莫要和那妖女多作交谈,免得受骗。”
“嗯,芷儿已知。”
这孩子该乖觉的时候,也不会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