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明灭，如似虹光，眨眼就到了僵尸眼前。
僵尸神智已散，武道只全凭身躯残留本能，反应迟钝，面对褚怀这迅疾一剑，根本来不及应对，只能眼睁睁让寒芒没入眉心之中。
但这一次，没有陶升牵制，剑尖受到了不小阻力，没入僵尸眉心三寸时，就再进不得。
褚怀一剑未尽全功，顿时激起僵尸凶性！
眼见对方厉吼一声，拍掌而来，似有阴风死气卷起。当下来不及继续使力将其脑袋搅碎，他脚尖一点便抽身而退，身形如风，瞬间便落回原地，横剑当胸，神色凝重。
僵尸眉心裂开深可见骨的剑创，有一道黑血顺着流下，衬得它面目狰狞。
它又是一声大吼，眼泛凶煞红光，但奇怪的是，却没再扑上来，反而像被无形丝线骤然勒住，立足原地紧盯褚怀，喉间发出压抑的嗬嗬低咆。
与此同时，侧道林中，施然走出三道身影。
当先左右两人，皆身披宽大黑袍，兜帽低垂，遮尽面容。一人高瘦如竹竿，一人矮胖似磨盘。两人周身死气缭绕不散，步履沉重僵硬，无有生机。
而中间一人，身形略显单薄，面容带着几分阴柔之气，着一身青灰劲装，观其身上气息，似有死意与生气交缠，但到底还是活人。
褚怀最先注意到了这三人，手中长剑一紧，人榜第八的画像与眼前中间这人对上了号。
“孟渡。”
暗中之人果然是孟渡……
算上午间那一具，孟渡居然足足有四具八窍僵尸随身！
褚怀心底微沉，但马上察觉过来不对。
孟渡气息仍在八窍境界之内，这几具僵尸只怕控制都没有那般完美。
内景未成，黄泉府邪功再是厉害，也不足以叫他控尸之术达到圆融如意的境界。否则这人榜第一，说不得就该是他来坐了。
不过即便如此，能同时控制四具僵尸，也非是常人能比。
昔年“赶尸将军”卫往八窍之时，似乎也不曾有这般实力。
好在午间和陶升联手先斩了一具。
但眼下仍有三具八窍僵尸，一个八窍高手，一个内景高手。
苦也苦也……
褚怀眉间略有愁苦，不过他平日也是这般苦相，江湖皆知，倒也不会因此被人窥出心底想法。
另一侧，正主既然现身，“扒骨鬼”葛伯也不与陶升纠缠，他看准时机，趁陶升刀势流转间的短暂空隙，虚晃一招，借力飞回孟渡身后。
陶升见状，亦不追击，手腕一翻，长刀扛在肩上，折身走到褚怀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众人之间气氛僵凝，风雪好似更急。
两拨人马相对，孟渡却是笑着先开了口：
“褚兄，陶兄，你我三人同列人榜，久闻大名却在此前不得一见，在下神往已久，如今道左偶遇，得见风采，实乃幸事。”
他抬手一拱，神色怡然，姿态坦然随意，仿佛故友寒暄，不失江湖礼节，又似好心笑道：
“只是如今前路坎坷，风雪甚急，你等何不打道回府，暂避霜寒？”
孟渡话是询问，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好似无论如何都要叫他们几人依言照做。
恰如他方才从林中淡然走出，一副胸有成竹尽在把握的模样。
武道交锋，首重气势。言语同样含有刀光剑影，所谓先声夺人，以乱心志。
一旦破了对方心境气势，叫他十成武学也难发挥七成。这个道理贯通开窍至法身，概莫能外。
陶升和褚怀作为人榜高手，哪会不知这等道理。
“我道是谁，原来是‘鬼门使’孟渡孟兄弟，久仰久仰。”
褚怀沉闷不语，陶少侠则是老实不客气地嘿了一声，也没见喊打喊杀，反倒是附和叹道：
“是有道理，也该如此，既是孟渡兄弟好言相劝，我等听从就是，便不多打搅，就此告辞？”
他嘴角似笑非笑，打蛇上棍，顺着他的话就往下说。
这不按常理的回复叫得孟渡怔住，处心积虑酝酿的气势一顿。
陶升素有侠名，本还以为此人眼底容不下自己这等邪门歪道，打着激他一激的想法，不过现在反倒是自己被他噎住了声。
他说愿意走，可现在又哪能真叫几人走了？
扒骨鬼是个狗腿子，人不算聪明但心思玲珑，眼见少主下不来台，当即冷哼了一声，接话道：
“我家少主心善，你们几人可以走，但冯必救一家留下。”
孟渡收敛神色，顺势扬声对车厢内喊了一句：
“在下素闻‘桃李神医’良名，仰慕冯老前辈仁心圣手久已，老前辈何吝下车一见？晚辈有要事与前辈相谈。”
话声传去，但车内没有回音。
陶升哂然一笑，替声回道：“我与冯老前辈乃忘年之交，既是有事要谈，孟兄弟大可说与我听，我上车转达便是。”
话罢，他状似随意招了招手，颇为热情：“来来来，孟兄且上前来。”
上前？
上前怕不就是被他陶升当头一刀！
孟渡又非蠢货，自然当做没听见此话，只是心底泛起疑云。
如今自己一行人这么大阵仗堵路，冯必救怎么还有心思端坐车厢内？
等等……方才葛伯暗中偷袭，也没见到同为内景的他有所应对？
孟渡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试着朝车厢内探出气息，但未能触及车辕，下一瞬就隐有闷雷声响，气息尽数被刀意绞碎。
此举没能探出车厢内明细，但结果已是不言而喻。
孟渡脸色沉下，发现自己被耍了一道，盯着陶升，声音低幽：
“冯必救不在车上。”
陶升双肩一耸，似笑非笑：
“孟兄何故这么说？冯前辈与我等共同出城，孟渡兄弟想是来看在眼中，此前又是一路紧随，我一行人行踪不都在你眼底？”
这话说得轻巧。
陶、褚二人都是高手，孟渡一路尾随，但就是担心露馅，也不敢跟的太紧。
而内景高手能略微交感外界天地，借来天地之力，趁机瞒过他悄然遁出马车不是没有可能。
冯必救是去了何处？
孟渡面色阴晴不定，担心会不会自己一时疏忽坏了府中大事。
他望着陶升和褚怀，念头飞转。
冯必救目的是往朱家庄查明风寒始末，自己午间虽然派出八窍僵尸试探，但有陶升褚怀二人在侧，应当不至于打草惊蛇，叫他心生退意。
冯必救也非是谨小慎微之辈，既然无有退意，当也不大可能会去找寻援手。
加之陶升一行人还在依路前行，那么……
“冯必救先你等一步去探寻朱家庄了。”孟渡低声道。
陶升没有答话，悠然回了个微笑，任由他猜。
但孟渡心中已经笃定了此事。
想明关隘，他哑然少许，却是摇了摇头叹息：
“也罢，却还真是人间大路不愿走，地府无门偏去寻。”
陶升心下一怔，但面上不动声色：“孟兄弟此话何意，不若细说？”
孟渡猛然抬头，笑着回应：“自然是可，来来来，陶兄弟且上前来！”
话音落下，身后三具僵尸，一位内景，一齐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