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衍道”这一剑在荀依手上，寂灭归墟的疏离、冷彻意境更重一些。自己前不久暗中对木有出剑，剑意还是与荀依大差不差。
可现在这一剑，比起荀依施展，好像淡了“虚无”，更贴合“衍道”了？
是因为自己手上没拿剑?
还是上次身合天地后发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变化？
舒时不知是好是坏，暗自记在心中，回头温声道：
“京姑娘，你们可是遭遇了黄泉府中人？”
京燕影在江湖中有不小名声，晨间还打过照面，故而哪怕之前未有过交谈，舒时也不会假装不识。
二人被外景僵尸追杀，颇是狼狈，冯神医一行人途中定然是遇到了什么变故。
舒时在她们面前显露不凡，没有隐藏身份，也是见情势危急，免生误会。
白衣少女怔了半拍，随后忙抱拳躬身，声音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急促与感激：
“确是如此，燕影多谢前辈援手救命之恩！”
京燕影与舒时虽不熟稔，但此刻清楚了对方是外景高手，且修为不低。
见舒时年轻，却也不知其是不是驻颜有方，让年岁不显，所以也没擅称恩公，前辈这个词的敬意会更多一些。
忽的，她又想到陶升似乎与这位前辈有些交情，也不问舒时怎么出现在这，连忙道：
“恳请前辈再施援手，陶升、褚怀与冯神医三人身陷险境，生死未卜！”
黄泉府连外景僵尸都出动了，难保没有其他外景级别的战力。
陶升和褚怀虽然列为人榜前座，掌握一二式外景级的杀招，但终究不能相比真正外景高手。
冯前辈更不用说，实力说不得还比不上他们两人，先前更是深入朱家庄，不知是否返还。
是怪不得京燕影心中焦急。
话音刚落，不等舒时追问，她连忙将今日之行讲述了一遍。
语速较快，但意思传达清楚了。
果真是出事了……
舒时听着，却是心下微沉。
迅速了解经过，瞧见面前白衣少女眼底的晶亮和恳切，略作思索后倒也没推脱，而是点头应允：
“也好，我去走一遭，只是我同样也有一件事要劳烦京姑娘你。”
京燕影不敢怠慢，忙执晚辈礼应声：“前辈言重，但请吩咐。”
“此前汾城有外景妖人进犯，郑神捕索敌而去，现今不在汾城，不知几时回来，你与小冯姑娘去往城中也是无用。”
“且顺此道前行，约莫十五六里，能瞧见有个小庄子，门楣上有‘舒宅’牌匾，我家小妹还在家中。”
“你且去告知于她，汾城可能生变，让她携你前往太和山。我与‘太极守正’阳和道长有几分交情，届时你可将山下事情说于他听，可请他派人下来城中坐镇，以防万一。”
既然已经知道汾城藏有黄泉府妖人谋划，舒时当然不会放任，但陶升几人那边情况似乎要更危急，刻不容缓。
既然有京燕影在，左右兵分两路就是。
舒时也将自己对黄泉府谋划的事关草原的推测，以及千盈絮那儿问到的事情，还有“青面夜叉”钱行还有外景五阶僵尸现身的情况都概述了一遍。
当然，自也不忘隐去一些有关自身的不必要细节。
有关朱家庄的猜测也没提。
毕竟只是猜测，也说不准，恰好要去寻陶升几人，也是同路，一会儿到那朱家庄边上看一眼便是。
若真有不对，自己亲上太和山也不会迟。
舒时收敛思绪，补充了一句：
“舍妹唤作涂芷，晨间与我同座，想来姑娘应该也是见过？”
“是。”京燕影还在因为舒时告知的情报愣神，闻言下意识点头。
早上那个八窍圆满的小姑娘，陶升说对方的修为比她还高，京燕影自然不会忘。
“那便好。”舒时微微颔首，继续道：“我找到陶升褚怀与冯神医三人后，会去往太和山与你们汇合。”
家里还有个千盈絮，那妖女的身份如果被京燕影认出，自家孩子解释起来怕有麻烦。
不过照镜妖女本就神秘，连武道榜都没有她的画像，应该不至于被认出跟脚。
“燕影知晓，不想黄泉府此间竟可能事关草原……如此有劳前辈帮忙，时间紧迫，燕影马上动身。”
白衣少女方才为了阻挡僵尸，气血尚有些浮动，但此刻顾不上修整，走去一边，信手牵住方才被她丢送出去的小冯姑娘。
她脑海中整理舒时的话，心绪纷乱，目光略微闪烁一阵后，又定了定神，再次躬身拱手拜谢：
“此间救命之恩，燕影铭记于心，日后必报答前辈。”
“嗯。”舒时应了一声，却也没怎么在意，只是看向旁边京燕影旁边的孩子。
这女孩和自家涂芷岁数相仿，经历了京燕影口中的大变，似有些茫然怔怔出神，好像感应到自己目光，又静静回望而来，眸中情绪难辨，不知心中所想。
舒时与她温和颔首，叮嘱道：
“你二人一路小心。”
情况紧急，也顾不得多有寒暄。
舒时没有原地等两人先走，反而是告别两人，顺着京燕影来时方向，一步踏出。
虚空微漾，缩地成寸，舒时瞬息间来到陶升、孟渡等人先前激战之地。
入目之间，土木翻卷，雪地点梅，现场一片凌乱狼藉，剑痕刀意交错纵横，空气中犹有腥味。
但唯独人都不在了……只留下几具尸骸。
当先是一男一女两具无头尸身，最是触目惊心。
“皆是三窍修为，看服饰是冯神医的两个徒弟……已经遇害，是因高手背后偷袭，穿心而死……但为何死后还会被割下头颅？”
舒时检查了一遍，微微皱眉。
现场痕迹凌乱，犹见战斗激烈，怎么黄泉府贼人还有空做这等事？
“头颅也不知去向，当真丧心病狂至此？”
舒时环视四周，又找到散落周围的三具八窍僵尸的遗骸，其中一具剑伤和鞭伤明显，另外两具则只有剑创。
在不远处，还有一具内景武者的尸身。
舒时踱步上前，目光落定。
这具内景武者的尸身靠在树下，是中年岁数，死不瞑目，但面上没见不甘和惊恐，只残留迷茫惘然。
“不是冯神医……观其双手，应该是以爪功见长的黄泉府内景好手……身上伤势明显，一道刀痕近乎将其肉身斩成两断，但使其致命之伤则是有长剑贯穿了他的眉心……”
“刀伤处皮肉焦卷，剑痕干净利落……看来陶升，褚怀入内景了……此外还有一个黄泉府的内景高手与二人交手……”
舒时像是捕快似的认真审视一遍现场，凭借荀依修为，还真辨别出了不少东西，也大致推断出这里发生了什么，抬头看向前方。
“看现场痕迹，几人离此地不过半刻，是一逃，两追。”
“往更深处去了……朱家庄？”
舒时若有所思，俯身在狼藉雪地上拾起一截枯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