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主要的检查都在上午全部做的差不多了,除了一些不需要特别设备例如尿检和排泄物检查之类的零散检查可以在病房直接收集给护士,就不再需要麻烦的跑来跑去。
因为挨了饿,程一中午难得的顶着疼痛的肚子吃了满满的一碗饭,吃完碗里爷爷专门挑的清淡素菜后还从许瑞泽的碗里抢了不少肉菜,吃得嘴里油津津的。
许瑞泽也是难见瘦瘦小小的发小胃口这么好,再加上对看着程一那狼吞虎咽的滑稽吃相乐在其中,干脆把自己的午饭都让给了他,直到他吃撑为止。
程一吃饱后就又挂上了消炎药,护士查完房后就小憩了几个小时,再后来许瑞泽同他们吃完晚饭后就被程爷爷赶回了家。
晚上十点,医院熄了灯,病床旁的陪护床上忙碌了一天的爷爷很快就传来了细微的鼾声,但程一却在床上辗转反侧,迟迟睡不着。
今天护士提前给他注射了止痛药,他并不是因为疼痛而失眠。
这两天的事让他焦头烂额的,虽然许瑞泽、爷爷还有许叔叔和许阿姨都让他不要想这么多,专心治病,但他却总是忍不住回忆起他们看向他时那掩盖得并不好得眼神。
那些眼神里是怜悯、是可惜,还有连敏感的程一都看不明白的奇怪念头。
在联想到他向医生询问自己的病情后医生那模棱两可的回答......
让他做好心理准备什么的......
这些的疑点都让他觉得不安。
不过还好,这些不安在明天之后就都能得到答案了。
明天检查结果就会出来,到时候他的疑问自然不用解释就能得到回答。而且明天大学的录取通知也会发下来,多年来的努力也算是得到了结果,悬在程一心中的两座大山也总算能在明天彻底落地。
想到这,程一又不自觉的放松下来,舒了口气。
这病来的可真不是时候。要不是生了病,也许现的他可能已经在筹划开学后要准备的物什,畅想着开学后美妙的大学生活了吧。
程一无奈的抬了抬手,接着走廊位弱的光线注视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插着的留置针头,心中又升起了淡淡的悲哀。
现在的他就算考上了大学又能怎么样,家里那点存款可能连手术费用都不够,更别说开学后那些乱七八糟的学杂费了。
以现在他这情况,开学了都不晓得能不能准时去上课都不清楚。
程一微微偏过头上下打量着身边的爷爷,佝偻的身躯上并不怎么结实的肌肉松松垮垮的耷拉在骨架上,黢黑的指甲紧紧的抓握着从家里带来装病例和杂物的塑料袋,满是皱纹和老人班的皮肤上看不到一点生气。
程一不由得心中一疼。
如果没有生这场病,爷爷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大年纪还在操心他的事了。
虽说不是很多,如果没有他这样的累赘,爷爷的退休金完全足够颐养天年。
这场病不知道要花掉家里多少钱,更不知道会分掉爷爷多少精力。
程一萌生了个念头——他不想去读大学了,他想把病治好之后就去找地方打工,这样一方面能够补贴家用,还能让幸苦了一辈子的爷爷稍微的歇息一会。他知道自己陪伴不了爷爷多久,爷爷常有病在身,而且年纪也够老了,他想在自己能陪伴在爷爷的身边的时间里让爷爷轻松一点。
程一望着爷爷的背影,咽了咽口水。
爷爷和许瑞泽还有许叔叔和许阿姨他住院的这两天就在一直让他不要想这么多,可他总是不由得去想。
他不敢把这样的想法当着爷爷的面说出口。
相处了半辈子的亲人,程一知道这种观点当然不可能的得到爷爷的认可,说出来也只能得到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
他又回头看了眼身后推着轮椅的发小许瑞泽,后者也注意到了他的瞥视,无所谓的抖了抖眉毛,随意的问道:“咋了?”
“......”
程一无语的收回视线。
但如果是许瑞泽,一定能理解我的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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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不想读大学了!?”
在爷爷有事离开病房,程一同许瑞泽讲了他那萌生的念头后,许瑞泽竟然出乎他意料的被震惊到。
许瑞泽不由得小声惊呼了一声,虽然压着嗓音,但是还是在安静的病房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惹得同病房的其他两位病人都向着程一这边投来视线。
倍觉尴尬的程一连忙伸出食指在嘴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皱着眉猛的摇了摇头。
意识到自己闹出的动静不小,许瑞泽也慌慌忙忙的闭上了嘴,眼睛贼似的在病房里扫视了一圈,在看到老人那熟悉的身影没有在病房里出现后才堪堪松了口气。
“你疯啦,喊这么大声干什么?要是被我爷爷听到就完了!”
在房间里那叫人难受的视线彻底散去后,程一才开口责备起身边这个咋咋呼呼的白痴。
“你才疯了!成绩考得比我还好,为什么不读大学?”哪知道许瑞泽竟然直直的扛着程一的视线同他对视,完全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这样能改变命运的机会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特别是对你还有你爷爷这样的家庭来说更加重要和珍贵。”
许瑞泽竟然一反常态的皱起眉来恶狠狠的盯着程一,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程一不得不慌慌张张的移开了自己和许瑞泽对视的眼睛。
“而且你爷爷花了多大的功夫供你上完高中不就盼着你考上好大学吗,你要是真不读了,那你爷爷之前那些努力算什么?”
本以为许瑞泽会理解他想法的程一拧着眉扯起嗓子,企图在两人的辩论之间重新占据上风:“可是爷爷他已经很老了啊!我还生这样的病,治好又要花一大笔钱,钱又不是从地里长出来的?爷爷他自己身上又有一大堆老人病,难道我还要盼着一个老人挺着身上病痛去赚钱还我欠的债?”
“你是病人,我不和你争。但我是绝对不会认同你的这个想法的。”
“切,谁要你认同。”
许瑞泽偏过头,不愿再同面前靠在病床上憋红脸皱眉的程一争辩什么。
两人的争执瞬间因为许瑞泽的缄默而被摧毁,程一的小腹的疼痛似乎又再次因为这场短暂的争执而疼痛起来,他也将脑袋偏过和许瑞泽的反方向,虎牙死死的抵住单薄的唇瓣,似乎只有这样的痛感才能将身体和心中的难过勉强抵消。
“我只是不想当寄生虫......”
轻轻的一句在程一口中碎碎念着,但声音微弱得就连他自己都快听不清。
也许许瑞泽听见了,也许没听见,程一不愿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面对自己床边的发小,他只是无奈的侧着头盯着窗外这座熙熙攘攘的城市,无奈又麻木的忍耐住渐渐湿润的眼眶。
对于把即将落下的泪水憋回眼睛里这种事他从小就擅长了。作为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又是家里除了老人以外唯一男孩子的程一早在小学的时候就学会了自己消化情绪这种就连很多成年人都做不到的技能,在爷爷面前尚且不会露陷的他自然也不会让身边的发小发现自己那突然异样的情绪。
程一只是有些难过。
本以为许瑞泽能够理解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