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连年,是我的姓名。
我是一个普通的人,2005年,我出生在华城西部的南常村。我该如何形容这个村子呢?它迂腐封建,甚至没有与外界的城市接轨。我们因为灵山山脉,一刀两断了天堂与地狱,至少村子里的人是这么认为的。
父亲是个很和蔼的人,自我记事起,他就经常带我出去玩,买好吃的,对我无微不至,可能因为我是个男孩?或是因为我是独生子?我不知道,我只需要知道,他爱我,在儿时就已经足够了。
自打生下我来,母亲便患上了一种疾病,我隐隐记得父亲向我说过这种疾病,但我没记起,再后来,也永不能再知道了。小的时候,母亲竟和我说,在我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时,她没少打我,认为是生下了我才落得个残疾的下场,但后来啊,她又想着,明明是自己本身的问题,又怎能强加给自己的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那时,她这样说着,还笑了一下,我也跟着笑了一下,很牵强。母亲在我那么小的时候真的打过我吗......打过又如何,母亲对我的态度,我心知肚明,她,分明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
母亲的疾病是什么,我忘了,但我唯一记得的,是那时她若没有生下我,便无事平安。
我记得,很久以前,父亲在忙,抽不出空回家,又需要买些东西时,我就搀扶着她,她大病之后,平衡感尽数丧失,走路都变得东倒西歪了。
母亲每次都会说,年儿长大了,会照顾妈妈了。但六岁的我,真的长大了吗?我也会笑着回话说:“嗯嗯!连年一定会照顾好妈妈的!”她听不到,不过看我的表情,她也能懂。
母亲偶尔与我出门,有时路过一些老人身边,她们有些窃窃私语道:“看那歪脸媳妇又来了......”
可明明是病才让母亲的脸扭在一旁!为什么她们的嘴却比那疾病还要恶毒?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只是那些人的本性就是那么的不堪。
我想,有时间一定告诉她们,我的母亲只是后天原因才成了那样的。母亲不知道这些碎嘴,我扶着母亲,艰难地从她们当中走了出去。
那段时间内,我们家里虽然拮据,但至少还能正常生活。但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偏寻苦命人。
在我八岁那年,母亲的病毫无理由的恶化了,在我的眼里,她忽然就病倒了,朝不虑夕,日薄西山。
“秀兰.....秀兰!你一定要挺住啊,我带你去城、城里,实在不行去首都!我......我......”
未等季权讲完话,她就说:“不用了,我没多大事的,把钱留着吧,供年儿上学用吧。”
季权愣了一下:“你......尹秀兰!你怎么就没多大事?今天,我季权就算砸锅卖铁,我也得把你这病看好!”
我,坐在自己的屋子,房间隔音不好,我听得一清二楚。下午的时候,我看到正在做晚饭的母亲忽然皱了皱眉,她的脸色异常苍白,我连忙将母亲扶至床边,她的额头上布满了虚汗。我赶忙去工厂想要去喊父亲,却在刚刚跨出她的房间时,听见她说:“年儿......别去......我没事.....”我奔走的脚步顿了顿。我没听母亲的话,唯一的一次。我不忍回头看,甚至在跑出家门前还听到了母亲的呕吐声。
......
父亲当天把母亲送到了城里治病,同时带上了家里的所有存款。
华城第一人民医院,父亲从那里什么都没带回来。存款没带回来,母亲的命也没带回来。
那以后,家里多了一张被相框锁住的照片,还有一张供台,我知道,母亲再也回不来了,这个小家,只剩下了我和父亲。在母亲的葬礼上,我竟然不觉得很难受,我努力想要挣出一丝泪珠,但却未能成功。
母亲的离去,让我变得有些沉默寡言。父亲也曾尝试开导我,他嘴笨,听着他的声音,我只是沉默着。
待到我10岁,上了小学五年级。我从小就有些营养不良,长得有些瘦弱,面容清秀,男生女相。以前的我,可以算得上是活泼好动,与许多人都合得来,但我的沉默自闭,成为了他们欺负我的动机。
那些人像是我在村口见到的那些毒嘴老太婆一样,对我恶语相向。
“这不是人妖吗......”
“看他那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
“男扮女的变态,真恶心......”
说完这些,他们又哈哈大笑着走了。我不能理解,是,我不能理解,从六岁到十岁,我都不能理解。我也不想向父亲诉说我的痛苦,因为他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为父亲添麻烦,我实在做不到。
后来,我发现他们可比毒嘴老太婆要狠辣,他们会动手,他们会把我围在某个无人的角落毒打一顿。算了,挨一顿打就能平息的事,那就挨一顿吧。
......
我有点想你了,妈妈。泪珠盘在眼眶,迟迟没有落下。我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想起了这段日子,这段被人霸凌的日子。
我想你了,妈妈。
豆大的泪珠拍打在地面,这冷寂房间中唯一的声音,回荡在心头。
我好想你啊,妈妈!
眼眶中的泪不再盘居,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串的落在了地面上,浸湿了我的衣,我的心。
“呜......呜呜呜......妈妈......你在想我吗”如果不是在想我,我又怎么会满脑子都是你......
家里只有我一人,我嚎啕大哭,无人知晓。
母亲逝世以后,我第一次如此悲痛,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什么哭。是因为母系的与世长辞,还是因为我在学校的不被人讨好。
“妈妈.....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啊.....”我哽咽着,抽泣着,仿佛这就已经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我扑倒在床上,企图用被子蒙着头来减小自己那支离破碎的哭声。
明明母亲走了已有三年,可现在的我却迎来了一场时隔三年的哭泣,我的心真的好刺痛,连吸入肺部的空气都冰凉无比。
三年既短暂,又漫长。三年漫长到无所依靠,三年短暂到被哭泣连接。
......
初中毕业,我的成绩刚好能上西华市的重点高中,但即使是最近的西华市,也与我们间隔了灵山山脉。
父亲啊,光是撑起这濒临崩塌的家,你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你又怎么能送我进城上学?
我这样想着,也这样说了。他沉默了,那个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沉默了。父亲只是一连抽了几天的烟。
我看到了,人,是一夜之间变老的。
“年儿,你知道你母亲临终前,交代了我什么吗?”
“是......什么......”
.....她说,老权,咱们俩活了半辈子,没什么本事,”父亲说话时,有些哭腔。”这大山,咱们估计是走不出去了......但是还有年儿,年儿肯定能......能走出去,你要是、要是顶得住的话,一定要......一定要供年儿上大学啊....”
顶不住的话,你就歇一歇吧,你做得,实在是太多了,这么多年,我.....我......谢谢你.....
后半句,季权永远留在了他的心里。
那一夜,父亲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心像是扭作了一团,从里到外,钻心的疼。我不敢去安慰他,我知道,我一点忙,也帮不上。
父亲也只是个,丢失了父母的孩子罢了。
......
他最终还是带我去上了西华一中,上了那个重点高中。我们在城里住了下来,父亲在有些偏僻的地方租住了个房子,他第一次在城里做工人。
上高中的这段日子,也许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时段,这里的人素养普遍都很高,我再也不会有小学,初中那样的霸凌经历了。
或许是我自身的原因,天生羸弱,而又生得清秀,班级内的同学对我的态度都还不错。
他们不会因为我家境贫害而隔绝我,他们不会因为我男生女相而厌恶我,他们也不会因为我沉默寡言而冷漠我,这是继小学三年级以后,我第一次在学校内感觉安心。
高中的学习压力很大,但在这种高压之下,我竟还收到了一些告白!?
更让我感到诧异的是,告白的还有一个男孩子!他也许是把我当成了女生了吧......
原来我的长相也并没有那么令人讨厌啊....我还以为初中时同学对我的评价,就是世界对我的评价......我可以得到这么多人的关心吗?
再也没有人骂我小矮子了,再也没有人骂我变态了,再没有了,以后再没有了。我在这巨大的学习压力下,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救赎。
我很高兴,很开心,我把窗外的梅花剪下来,别在信封上,送给了向我告白的每一个人,我委婉地拒绝了他们。尽管他们不在乎,可我知道,我与他们之间,有着一道作何努力都破除不了的壁障。
......
高中三年的时光,似乎不及初中一年来得慢,还未来得及细嚼慢咽,高考便已结束。
那一年,我考了629分,被华城大学录取。
“秀兰啊,你看见谋啊......年儿走出咱这儿嘞山了呦.....”
我很高兴,而父亲更高兴,出分后,次日清晨,他起得很早,天未亮便骑着电动车去工地干活了。
这些日子,父亲为了赚够我上大学的学费,很是辛苦,我把这些看在眼里。为了减轻父亲的压力,这三个月的暑假自然不能荒度,于是我在城里寻得了一份奶茶店店员的兼职。
一连工作了两个月,日子似乎并没有从前的那样困难了,出租屋里也添置了一些新家电。
也不知父亲关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只要是大学生都至少要人手一部手机,一台笔记本.....他还真的去买了。
平的连荤腥都不会舍得碰的他,为了我上大学方便,买了手机和笔记本电脑。
虽说款式有些旧了,但他自己使用的,也只是老年机啊。
......
我以为日子在好起来,我以为苦难已离我而去,可我忘了,灾厄不会轻易舍去任何一个可怜人的啊......
开学前一周,我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但那边传来的声音,却是父亲的工友的。
“喂?!是老权的儿子吗?”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急促。
“我......我是,怎么了?”
“工地塌方了,你父亲被.....被.....反正就是快不中咧,你赶紧来华中第一医院吧。”
后面他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我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那时,我的大脑仿佛停止响应,连“快不中咧”我都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个刚刚下班,还没来得急换下工作服的一个普通人。
我甚至忘了我是怎么到医院的,是拦了辆出租车?还是店长送的我?
“你好,能帮我查一下季.....季权、在哪个.....”
“季连年!来这儿!”
我认得他,是父亲在工地认识的一个朋友,郑浩。
他的嗓门很大。见到是他,我赶忙跑过去,问父亲的情况,他只是一顿支吾,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堆无意义的话,之后我不再理他,只是让他快点带我去见父亲。
“医生,这个孩儿就是季权的儿子,成年了。”
“医生,我父亲现在是什么情况?”
“很差,他被一根直径为1公分的钢筋从左胸处贯穿,心脏也.....也被穿透。”
“你父亲生有的机会很渺芒,但是暂时他还不会因为大出血死亡,他唯一的生存机会,只有转院了,轻到华城人民医院,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心脏贯穿......什么意思......
我再也无力去思考了。
“转......转院吧......”
......
院也转了,手术费也缴了,可父亲的命,我没带回来,天注定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父亲没把母亲带回来,我没把父亲带回来.....
上天啊!玩弄我的命难道是件很有趣的事吗?这对你很有意思吗?我这一辈子,一直都想好好活下去,可为什么,为什么要耍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可回应我的,只有不停息的暴雨与雷电。
风飕飗的刮过,带着如鬼哭狼嚎般的怒吼,撞得这窗子咚咚作响,它似在嘲弄着我的无能,又像在响应着我的悲苦。
这个出租房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
父亲去世后,我拿到了一笔赔偿金,然后买下了这间不大的出租屋,将属于他的小木盒子,放在供台之上,与母亲几乎别无二致。......
我自然没有停步,像是父母期望的那样,上了大学,华城大学。
我也只是个,丢失了父母的孩子罢了。
以后,我再也不敢对生活有所期盼了,走到这里,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又怎么走到青年,走到中年走到老年?
我叫季连年,我快疯了啊.....真是连年灾厄,连年悲苦。
华城大学,多少人的目标,多少人的梦想,而我,只是在这里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
我拿着政府的补贴,父亲的遗产与赔偿金,在大学把从前没玩过的游戏全都玩了个遍,把以前没尝过的美食全都尝了个遍,把以前没看过的电影全都看了个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父亲!你看到了吗?我在笑啊!你不是说我笑起来很好看吗!你不是希望我一直开心吗!你看啊!我很高兴!我很快乐!你回来啊!你看看啊!”
“我很快乐......”
令人聒噪的声音再也掩盖不住那绝望的悲痛,高音再也遮掩不了那窒息的哽咽。
直到我的声音慢慢小到听不见,也没有人来安慰我。
是啊,这间房子只有我一个人,又何来安慰一说呢。我甚至没有一张全家福照片啊.....
......
终结我这麻木的一切的,是一位叫阮佳研的女生。
她比我小三个月,我们是同一班的学生。
说起来,还是她追的我,我不知道她喜欢我哪点,我不爱说话,身高不高面容阴柔,又给她带来不了安全感,可她偏偏死缠烂打着我。
我收到过一些情书,可像她这样当面告白的,还是头一次。
160的身高,乌黑亮丽的长发几乎要垂至于腰间。她生得很可爱,还有着东方少见的蓝瞳。
她美的如此光鲜亮丽,也许连追求者都难以数清,而我,只是个阴暗爬行的、渴望被社会容纳的老鼠罢了,我们之间分明定隔着一道天堑。
可即使这样,她还是从大一下半学年進我追到大二上半学年。
我不是不喜欢她,是这些年的经历,让我不敢期待任何的美好。
但,2025年4月9日,我答应了她。
我的不容易建立起的精神防线,在此刻分崩离析。
我哪里配得上啊,为什么要同意啊。
......我可以被再次温暖吗?为什么在这深渊恐惧之中再给我一束阳光?这束光,是将要救赎我的,还是仅让我看清我周围有多么黑暗的?
我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又带着丝丝侥幸,答应了她。
......
果真是那无上的温暖啊。
阮佳研,你果真是来拯救我的是吧,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什么是阿瓦隆,什么是伊甸园。
与她在一起的时光,我才会感到生命的意义,没有精神的寄托,人真的是会疯的。
她,会带我去逛街,去约会。她带我去了我从来没去过的游乐场,带我坐了我从来没生过的摩天轮。她带我去了我从来没见过的漫展,带我集邮了我从来没见的角色。
与她在一起,是我度过的此生最幸福的时光。
她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可不能浪费了,我来给你化一下妆吧!”
她说:“季连年!你说话啊,整天跟个木头一样,你不说话是想出道当个高冷男神吗!”
她说:“年年~今天晚饭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呀。”
......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大三下半学年。
我以为那次的分别只是与它日别无二致的日常桥段,却不曾想,那将是我这段纸醉金迷的日子的终章。
我可能永远不会忘,那时的晚霞,似我们奏响的爱情的高潮那样迷人,红彤一片,沉鱼落雁。天穹似有宫阙,斜挂一轮明月。
仙境般的景色任谁一站都是仙风道骨,如此意境,是表白的最佳时刻,但又何尝不是分手前的暧昧呢?
是啊,我分手了,如今我就站在这夕阳下,仙风道骨。这半壁火红,不是对表白的映照,不是对热恋的写实,而是对分手的留恋,毕竟夕阳降下,便是漆黑。
“我也只是玩玩而已,有几个人能把学生的感情延续下去啊。”
“你给不了我安全感,给不了我追求的生活,跟你谈恋爱,好似在跟一个女生恋爱一样。”
“我实话告诉你吧,一开始我追你,也只是想体验一下恋爱而已,我观察过你的性格,你这种人,被甩了也只会闷声哭泣,说白了你就是被甩的命!”
哦......
原来是这样啊......
我独自走在这长街之上,黑夜笼罩了这片大地,一阵寒风袭来,扰动我鬓间青丝。
我好似那哗众取宠的小丑,到头来无人在意。
多么窒息的声音,如此黑暗的现实,此刻连那无缺的明月,也像是在嘲弄着我的残缺。
眼角挂着的泪珠,晶莹剔透,只是片刻,便化作两行清泪,顺着脸庞流下,接着又在顷刻间,随风而去,却又带不走一丝忧愁。
原来,是这样啊......
是这样啊,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想让我好过,到能是为什么?我好像一直都在为了生存、在为我以后的幸福努力。可我从来都没成功过啊!我的人生太失败了,这是上天最大的败笔吧!有人生下来就在京城,而我呢!这里TM的是阿鼻地狱啊!我在这地狱当中拼命挣扎了二十来年,我以为我就要出去了!我以为我马上就要出去了!可是我输了!我的人生注定TM的是地狱啊!
没有人会等我了,没有人会爱我了,我的身边,连一只宠物也没有剩下了。
我还以为,你会在那满载希望的医院等我!我还以为,你会在那朝气蓬勃的大学接我!我还以为,你会在我遍体鳞伤的时候陪我!
我彻底失败了!
目光中的绝望化作点点猩红,空洞麻水的表情带了点癫狂。
你们真该死啊...阮佳研、丁冲、李彩霞、王段力、唐爱荷、赵苓。
......
一袭黑衣披挂在身上,我站在[天悦行舟]的小区旁边,几乎是做到悄无声息地翻进了[天悦行舟],而后尽可能地避开了所有摄像头,来到了四单元楼下。
趁着这夜黑风高,我顺着排水管道,踩着空调外机,一点一点爬上了五层楼的高度。
以前,她经常带我来她家里,她所在的小区、单元、楼层、门牌号,我一清二楚,并且,她的家里没有防盗网。
我自幼身体便有些羸弱,爬上五楼,已经快到我的极限了。
在502住户的窗前,我透过玻璃看着房间内的布局,黯然神伤。
那是我们回不到的过去啊......
那就让我亲手终结了它吧......
我推开窗户,钻了进去。
她的父母在外地工作,只是她一人留在这里。
我躲在她的卧室,等待着她的到来。
客厅中,一阵轻哼传来,似乎是有什么开心的事,让她抑制不住内心的高兴,如果她知道接下来的事,还会高兴吗?
等待了一会,她貌似没有进屋的打算,我自认为我很了解她,平时这个时间段,她应该要入睡了。
再等一会吧......
我的手心出了些汗,这让我把匕首攥得更紧了些,屋子里很黑,窗帘紧闭,外面的光亮一丝都透不进来。
她在客厅忙着什么,迟迟没有进卧室。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心慌。
“扑通、扑通,扑通......”
我在这间卧室,听得最清楚的,便是我的心跳。
再等等......
我直到现在,都还在做着思想斗争,我为自己留足了时间,可我还是没做出决定。
我究竟......
一抹亮光闯入我的世界,她进门了!事到如今,也算是做出抉择了。
蹭地一下,我闪在了她面前,一脚把门带上,左手正握匕首紧贴她的脖颈,右手捂严她的嘴。
屋子里没开灯,很黑。
“别......动。”
那一刻,她的身体很僵硬,但她似乎认出了我的声音浑身颤抖不止地说:“连......连年,是......你吗......”
因为她的嘴被我捂着,所以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不过我听得很清楚。
我有些紧张的心态渐渐平静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然后轻声对阮佳研说道:“抱歉,当你打开这扇门时,你的命运已经被我决定了。我在这扇门后犹豫了许久,始终没有主动去找你,这是我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道选择题,”说着,我又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可就连我自己也没料到,我既没有离开,又没有去找你......”
自顾自地说完这些,而后不等院佳研有所反应,左手猛然用力,刀尖利开了她白净的脖颈,深入了她的喉部,那一刻,一股温热的液体迅速爬满了我的手。
她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片刻,她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我的眼中涌上了一片猩红,它们没有离去,反而与我嘴角的那一抹癫笑相呼应。
阮佳研死了。
......
佳研死后,我租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贵国上品]别墅区旁边,只是这一次,我的背上多了个木匣子。
前段日子,我对丁冲有过大量的调查,我了解到,他是个私生活很丰富的人,每星期六,他便会外出,至于去哪,要干什么,我不想知道。
别墅区的安保系统很强,单凭我一人,无论如何也闯不进去。
但是,他为了瞒过老婆,是不会开车出去的,反而会乘坐出租车。
只有在出租车上,他才是孤立无援的。
看准了冲出别墅区的时机,我开着车经过别墅区大门,毫不意外的,他挥手拦下了我的车,我也如他所愿地停在了他的面前。
“师傅,去月泽明酒吧。”
出租车启动,按照丁冲的预期,这辆车驶向了月泽明酒吧。
但很可惜,他今天到不了了。
我假借上厕所的理由,在一片黑暗的无人的地方停了车,下了车,我端上了一把霰弹猎枪,迅速从后门上车,将枪口抵在了坐在副驾驶、系着安全带的丁冲的后脑勺上,指尖轻轻搭在扳击上。
你知道吗,枪在我们那片大山里,可有不少啊。
丁冲的身体一滞,手机也在颤抖之中滚落脚下,他分明从后视镜中看到,那是把猎枪!
丁冲明白,这个世道,一个人要拿着的是手枪,还有很大概率是假的,可要是猎枪......那就只能赌猎枪哑火了。
“别!别干枪,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你要钱是吧,我可以给你一百万.....不!五百万!只要你......”
“那你能还我一条命吗?”
“命?什么命?”
“四年前,洛水工地大塌方,死了一个叫季权的人,你知道吗?”
他的瞳孔骤缩,又有些害怕地咽了一口口水,颤颤巍巍地说:“知......知道。”
其实他不知道,他这种草菅人命的人,是不会去在意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的。
“那你知道工地为什么塌方吗?”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作为工地总负责人,他一个人贪了7000万元,哪还有什么质量可言。
“有人保你塌方了你还幸免于难。可是,谁说只有法律才能审判你?”
不等他说话,我狠狠扣下扳击。
“砰!”
出租车内笼罩着一片血雾,玻璃上面,也泼撒了一片血猩。
两天后,我待在家中,警察破门而入,逮捕了我。
很奇怪,我竟没有被判刑。
他们把我送去了精神病医院,检查了我们的精神,认知等等,最后呈递给我一份临床报告,精神分裂、重度焦虑、重度强迫、中度认知障碍等等。
这些大概就是我身上发生的事了。
可是,我们分明没有生病。
你说是吧,季连念。
我想着,精神病也不是一件坏事,我们还没有为祖父母报仇,是吧。
是.....
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有一些,选择性失忆。
季连年的眼中闪烁着妖异。他不断诉说着什么,无人听清,他那清秀的脸庞,似乎掺杂了些许诡异。
崩溃世界:季连年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