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鹿溪躲开了一路追来,凶神恶煞的一群人,缩在某个巷子里,借着某户人家堆集在门口的纸皮箱隐匿身形。
大晚上视线不好,静悄悄不发出一点声音,难以被察觉。
真是该死,温鹿溪吐槽一句,好不容易休一次假,居然遇到这档子诡异的事情,眼看事业线径直上升,马上就要到达巅峰时期,一双无形的大手给他拉了下来。
竟然遭遇了赛博坦星人有组织有预谋的刺杀,可以确定的是他死的不能再死了,但是眼一闭,再一睁穿进一款他玩过的邪典游戏……似乎没好到哪里去。
一款小作坊搞得以女尊为背景的游戏,虽说里头的女角色一个赛一个的好看,但皆是枭心鹤貌的货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是如此。
神经病、疯批、乐子人、颠婆、病娇、变态、偏执狂等等……游戏里这些人都会将主角摧残,包括但不限于实验、车祸、精神压迫、药物控制等。
现在他似乎就成了需要被虐的存在,此刻的时间线就是游戏的开端,本市举重若轻的企业破产了,老板带着老公跑路了,也就是他的父母。
来接他路上被大运撞成碎片了,这并非意外,而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应证了每个人某一天终会运上属于自己的泥头车。
他是意外,始作俑者失算的一笔,本该是要斩草除根不留余地,但她却是难得发了善心。不想用冷血手段,而是怀柔政策。
温鹿溪不在乎这些,他不想遇到这些糟乱事情,他想好好活着,哪怕在这个世界,他不想和这些女人沾上一点关系。
怎么摆脱死局?也挺简单的,温鹿溪记着游戏里的剧情都在这座名叫“东州”的城市里发生,只要他买张火车票跑到犄角旮旯就行了,足以遏制即将发生的事情。
游戏分类是恐怖生存,主线也够让人害怕的。
可他想好好生活,而非努力生存。
要像个货物一样在这些女人之间轮番经手,受尽折磨的同时尽可能活下来,达咩!不可以!
很鬼畜!
现在是被追债,母亲为了填补空缺,不惜向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组织,势力借贷借钱,很可惜,公司颓势难以挽回,死到临头才惊觉,想要跑路为时已晚。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要紧的是跑路!
可突然,眼前冒出一串蓝光,疑似电脑开机界面展开在眼前,并伴随着电子女音。
【检测到玩家登入,游戏已自动开启。】
嗯?
【游戏加载中,预计十秒内正式开始。】
【十、九、八……三、二、一。】
温鹿溪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试着唤了唤“系统”二字却不得回应,中病毒了?
先买票再说,跑路才是重要的。
【检测到玩家消极心态,请按照要求游玩游戏。】
他继续买票,但手机突然被入侵了似的,页面像是融化了聚成一团最后又散开,组成一行字:【请玩家通过所有剧情并幸存,若全部通过,即可获得一次兑换机会。】
这一行字存在了十秒,在第十一秒时又换了。
【请玩家不要消极游戏,会有惩罚,你将会完全经历所有坏结局。】
所有坏结局?温鹿溪想了想那些惨状,确实被震慑到了,但先前的奖励并非毫无兴趣,他看见了一堆可供选择的事物,有复活,还有能成为亿万富翁,甚至当皇帝之类的。
温鹿溪定了定神,现在要逃跑是不可行的,他没有资本去检验这鬼东西说的是否属实,无奈只能归顺,况且他还挺想要兑换的那些奖励。
不如试一试,死了就死了吧,他是突然看开了,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去面对,大骂一句贼老天更是无用功。
作为演员,他心态调整得尤为快速。
过剧情,还要避开坏结局的发生,安然无恙地过往每一个人的剧情,是一件艰难的事儿,但此刻被束缚,也由不得他有别的道路走。
要在整体算得上是恐怖故事的游戏里存活,需要一点操作,不然只能乖乖等死。
【账号已激活,请正视游戏。】
这道声音逐渐落寞,像是收音机没了电量。
来不及探究其余的事儿,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遮蔽仅有月光,瓢泼大雨顺势而下,天气预报的准确率再创新低。
此地不宜久留,不想淋雨的同时也害怕那群人重新追回来,温鹿溪刚从巷子口摸黑出来,就见一辆黑色高级商务车平滑地驶来停下。
他走得不快不慢,风也挺大,跑起来和走差不不大,雨阔绰地洒在头顶,耳边尽是风声,步伐也愈发缓慢。
这车直指他停下,温鹿溪有意地辨别车辆品牌,确认这豪华款式并非他那群债主消费的起的,心下也明白是谁来了,自然是导致他穷困潦倒,逼得他快要走投无路的罪魁祸首。
……
温鹿溪就这么糊里糊涂被友好地邀请上了车,后排座椅上的女人既熟悉又陌生,游戏里是2D形象的纸片人,而如今是现实里的真人,不得不感叹建模真好,复刻了原有形象的所有特征,就像是一位顶级cos。
“你母亲的事情我很抱歉。”
清润的女声饱含歉意地道,温鹿溪没有抬头,安静的车内徐徐前行,感受不到转弯启停,加速或减速,少年浑身湿透,就像是一只落水狗,宽敞的商务车里,他正用纸巾一直擦拭着不断滴水的长发。
听见她提起母亲,明显地提起精神,温鹿溪就看着她的演绎。
“我是她的朋友,发生这种事情我很意外。”她开门见山道,没有委婉地道出关系,似乎不喜欢拖拖拉拉。
温鹿溪撩了撩头发,看着对坐的女子,一身剪裁妥帖,面料考究,形制得体的黑色西装,质朴无华的颜色却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上流阶级的无聊传统。
这辆商务车的后排就像是一间小包厢,的确不是小人物们能够享受的,驾驶位的格挡板防住了可能会控制不住而探来的好奇目光,密闭的空间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响,座椅都是上好的。
温鹿溪没有持续把注意力放在车辆内饰的研究上,是不甚了了地看着女子,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又怎么会凭三言两语就无条件的信任呢。
她一副温婉贤淑的窈窕样子,温和亲切,似乎她永远都是柔情的,可实际上她待人疏离,恪守着一个界限,几乎没谁能牵动她的情绪。
“你不用躲起来,有我在。”她看着他,说出最好的话,少年脸色略显苍白,是趋近苍白不健康的失色,但却给五官增添了些病态阴郁的美感,起码没表情的时候总觉得他怀揣着坏心思。
“跟我回去吧。”
冒犯的语句,不合时宜的话语,落入耳里却激不起愤怒或是厌恶,默默地注视着女子,就像是在艺术馆里细究放在玻璃展柜里的物品是否有瑕疵。
“去哪?”他明知故问地道,忽略了她急切的心思,目的性如此强烈换作是别人早就提防起来了,可谁叫他现在要扮演一个乖孩子呢,一个最好走剧情的人设。
而她所认为的乖孩子具备一项条件,那就是懵懂无知好欺骗。
“去我家。”
“为什么?”
“你妈妈是我的朋友,还是不一般的朋友,她不在了,我现在能做的也就是照顾一下你了。”说到这儿该是回忆一下曾经的时光,但她没有,是用遗憾的语气道:“她应该来找我,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也怪我,好久没联系了,我也是最近才被调来。”
说到母亲,或者说这是揭伤疤,少年自然呈现出哀愁般的情绪,白色衬衣透水后黏在温鹿溪身上,大雨瓢泼之中落荒而逃,不会保持优雅,半透明的质地就像是一捧轻纱,能够轻易看见包裹在里面的白皙肌肤和因为冷雨渲染的红。
祁白露看着旧友的亲子,真情实意地道:“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可以给你找个好去处,起码不用担惊受怕,毕竟这些事情与你无关。”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找他有什么用呢?
眼前的少年有着一副好皮囊,好相貌,也许有用。
女子仪态谦谦,举手投足是隐隐流转的矜贵,清隽的脊背直挺如松,那双眼始终冷冷的,像冬季夜晚清湖看不到的边际。
“你是害怕我骗你么?”似早有准备,祁白露从西装外套的衣兜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少年,温鹿溪接过后,就听她道:“打开看看。”
温鹿溪照做,信封里是好几张照片。
“这是我们当年毕业前拍的,我一直保存着。”
每张照片都拍得不错,照片里有他的母亲,当然了还有她,她们在各种各样的风景打卡点拍照,在每个立标建筑前留下光顾过的证据,大学生么?真是有够年轻的。
她所言不虚,况且他又不是真的怀疑忌惮。
“我叫祁白露,按照我对她的理解,想来她也不会你说她过去的生活,也不会提我这种疑似失踪的朋友。”
她讲话就像是在说故事,温鹿溪安静倾听。
“鹿溪,我可以这样叫你么?”她斟酌一二,最终还是忐忑问询,温鹿溪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意见。
少年的眼睛黑白水润,并非是棕色眼瞳,纯正的黑色,看起来潋滟明媚,也许是桃花眼的缘故,总是蕴着深情款款,任谁被他看着都会产生错觉,也许他是爱我的。
祁白露不会这么轻易落入这种美好错觉,雨已经停了,她按了某个按键,车内的窗帘自动缓缓拉开,车内的光辉慢慢熄灭,夜晚灯火辉煌的城市照映进来,繁华、躁动、热闹、嘈杂,外界灯火霓虹,更是夜生活刚拉开的帷幕。
“我把追你的几个人劝回去了,她们确实过了。”
提到不好的事情,他明显的僵硬了几秒钟,他生气了,祁白露理解,只是他下意识的怨恨和凶狠的表情实则软绵绵的,没有丝毫的攻击力。
他眼睛很红,像是哭久了,更可能是淋雨的缘故,绯红的眼角和湿润的眼睛能轻易激起人类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暴戾。
路灯暖橙色光透进玻璃,照亮他的脸,车辆速度不慢,光影里时不时出现在他苍白的脸。
“谢谢。”半晌,他这样说,一个不能完全表述心情的话语。
车辆随前方队伍停下,趁着等红灯的空档,祁白露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也是为其擦拭些许遗留的湿润,但很快被他躲了过去,温热细腻的肌肤触感在她的指尖稍纵即逝。
这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可后者并不领情。
祁白露善于假笑,从容的吞下这份尴尬,她素来是冷淡漠然的人,面对热闹和喜悦都是平淡得格格不入,其余情绪也是这般,诸如厌恶、渴望之类的情绪都很难被察觉。
温鹿溪看着车窗外流动的世界,车辆的前行从不觉得突兀,像是一艘被风推动的船只,在平静的水面拉出一道道涟漪。
外面仍是一副车水马龙的迷离景象,很明亮,很艳丽,这座城市不允许被夜晚侵蚀,作为省会和经济第一城市的东州没有真正的夜晚,只是另一种白天罢了。
雨后的世界像被虚化过后的照片,疯狂、享乐主义者和一群特殊群体特别地爱在这个时间点活动。
“不急着做回答,起码你还有几天安稳时间。”
到这儿,她的话趋近威胁,是警告般地道:“鹿溪,你要是想好了随时和我联系,放心我不会害你的。”在这个尤为浮躁的时代,她从容且不急不躁的气质显得极其特殊,就连威逼利诱听着都那么悦耳。
车往着某条小路行驶,这一片都是老旧区域,皆是一栋栋上世纪的老居民楼,古朴的红砖石墙没有用水泥包裹,也没有上漆掩盖,砖块与砖块之间的缝隙里铺着凝固冷却的坚硬水泥,缠绕的爬山虎所带绿意格外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