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四天过去，温鹿溪的生活淡得如同凉白开没滋没味，可在第五天的时候出现了意外，温家那庞大到可以组成一个班级的债主们，有那么其中一两个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
可这个国家强调法治，他不出声不开门，其实没人能拿他怎么样，可门外的嘈杂声引得像是藏在地里的土拨鼠似的邻居的好奇，以及厌烦。
甚至还吵了起来，好不热闹。
温鹿溪仿佛局外人，压根不出面，任由这群人的胡闹，反正也干扰不了他的实质生活。
她们怎么找得到呢？答案不言而喻，门外的人在叫嚷，温鹿溪戴上耳机播放音乐，自顾自玩游戏去了，门外的一切和他无关。
这群人不敢把事儿闹大，半个小时后逐渐停歇，但温鹿溪明白这是中场休息而已，况且主力累了就换候补上。
温鹿溪选择顺从，或者说甘愿落入她的圈套，祁白露的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一直是她在暴露自己的行踪，然后又在那里装好人。
下午五点半，他打开手机，指尖轻划屏幕向上翻动，冷蓝色的通话记录宛如一列载着冰冷真相的数字列车，找到“786”这特殊的备注点击拨通。
温鹿溪在未彻底出现荧幕前时是做配音工作的，喜怒哀乐各种声线拿捏得恰到好处，向祁白露装可怜他很会，撩动女人心弦简直不要再简单。
听了几秒的纯音乐，电话被接通，温鹿溪抢先一步道：“姨姨…我……”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声线颤抖语气紧张到近乎失语，没做准备的拨通，语言破碎到一时半会难以组织起来。
“鹿溪，慢慢说。”
“有人找上来了…我有点怕…我不知道她们怎么找到的…”他的声音维持在一个濒临崩溃的度，像是强制清醒，逼迫般地道出这一番话，她反倒觉出一点筋疲力竭的悲凉来。
祁白露颇有一种怕是要玩过了的担忧，但她安耐心思，像是哄弄自家小孩般地道：“不要怕，我马上安排人来接你。”
温鹿溪当然不怕了，把电话无情挂断，去厨房削了一颗苹果吃，然后准备了些需要带走的物件，充电器耳机皆是必备。
苹果啃完了，顺着卧室窗边直接扔出去，靠近卧室的一侧是一片荒废的土地，苹果核丢下去不算污染环境。
温鹿溪换了个发型，一个最能彰显五官的洒脱发型，也是最容易被人误认为和祁白露有关系的样子。
在二十分钟以后，传来敲门声，很有礼貌的敲击声，并非充斥暴力，温鹿溪透过猫眼看去，站在门外的女子简直是要把理性和精致贴在身上。
“我是祁总的助理，叫郁也，她让我来接你。”她开门见山地说道，也并不在乎门后是否有人在听，“你要是不放心，可以与她电话确认。”
温鹿溪敛下心思，静悄悄地把门打开，只是拉开一角，在狭小的门缝里看她，仿佛害怕她也是个坏家伙。
郁也？那个讼棍，和祁白露强强联合的那位坏女人。
她头发不长，应该是嫌做事麻烦便剪成了堪堪及肩的长度，但如今怕是许久未修剪的程度，她的眼睛是罕见的狐狸眼，但看人没太多狡黠，有的是饱经社会的残酷沉淀下的无奈和无所谓。
她的五官与其说漂亮美丽，不如说是风姿卓越，英气凛然。
闻言，他把门打开从走出，顺手关门，意思不言而喻，她也不废话，转身引领，楼下停驻的车可以用油光水滑来描述，这里的一切像是褪色的油画，唯有它是重新画上的。
车不是祁白露那天开的，温鹿溪遗憾不能探寻他藏在后座的礼物是否尚在。
这一次他没有选座后排落坐，是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她没有意见也不会拒绝。
一直没有说话，车内氛围异常安静，驾驶位的女子是一位很知趣很有规矩的人，没有额外的情绪流露出，哪怕她第一眼看见少年，是被他与自己雇主七八分相似的容颜给惊到了，可就如此她也守住了好奇的心思，硬生生遏制住了不该有的想法。
嘴上不言语，内心却是有意无意地联想。
她开的车和祁白露不一样，选择行驶的路也不一样，她驾车上路一座新修的跨江大桥，是另一条衔接旧城与新城的线。
江对岸鳞次栉比的楼群灯火璀璨，在习习微风拂皱的水面上，碎金般的光影随波摇曳。江面辽阔无垠，时有邮轮和货轮犁开波浪驶来，或疾或缓顺流而逝，滔滔江流也被分成两重境界，一岸灯火辉煌，繁华奢靡；一岸幽暗中，唯有冷月洒落银鳞点点。
温鹿溪一直望着窗外，在郁也看来她像是领了一个接大型宠物的活，一路行来他的视线近乎是被外界吸引，完全与那圈养在家中一天也出不了几次门的宠物一样，就算出门了，能去的地方已经腻到毫无兴趣。
郁也如此想，心中也未有可怜好奇之类的心绪蔓延，她以看客心态罢了，过些时日就彻底忘干净。
他瞧着活不长久，薄命相。
他的身影较为消瘦，哪怕穿着好衣服却仍显单薄，这份单薄不单是身形的清瘦伶仃，更源自心底的荒芜苍凉，鲜活气息不多。
朝气与血气仿佛从胸腔中渐渐抽离，病容太甚，周身气息与遥远的萧索晚秋相配，只差几日便是相融进无情的冬天。
少年让郁也想起曾经的自己，十多年前她也是这般弱小，但她是有要活下的心思，她怕死。
这个时段的东州城已被薄雾轻笼，街道上涌动着如潮的人流车流，街角处的小摊飘起袅袅热气，霓虹闪烁与市井烟火在暮色里缠绕交织，林立的高楼同纵横的立交桥于灯影中幢幢而立。
温鹿溪的手机响起铃声，埋头一看是祁白露打来的。
他接通后贴在耳畔，一连串“嗯嗯”声，期间时不时地看着郁也，就像是在确认什么，有一种独自置身超市，正在按照电话另一头的她鉴别是不是她所需要的物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