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的教室今天特别热闹。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我们今天要做感恩节的小礼物哦!”老师笑着拍了拍手,“可以送给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或是你最想感谢的人。”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小小的喧哗声,大家都在讨论要做什么、要送给谁。我坐在窗边的小桌子前,望着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我的纸上,慢吞吞地用蜡笔画着一朵花。
凌也坐在我旁边,手里抓着剪刀,皱着眉头盯着一张彩纸:“夕音……我把花剪歪了。”
我低头看了看他剪得有点四不像的纸花,忍住笑意:“这不是花,是云吧?”
“诶——我明明是照着老师教的样子剪的!”他把纸片举起来,委屈地看着我,“你别笑嘛……”
“好好好,不笑。”我凑过去,从他的手里接过剪刀,“你手太用力了,才会把边剪得锯齿状。来,我帮你画线,再剪一次。”
他乖乖点头,坐直身体看我画。我画得很慢,一边画一边叮嘱他:“剪的时候沿着线走,别抖……剪刀别抬太高,要贴着纸……”
他一边听一边小声嗯嗯地点头,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我忽然意识到,他根本不在意那朵花剪成什么样子——他只是喜欢我靠近他,像这样讲解,一笔一笔陪着他完成。
“画好了。”我把纸推过去,轻轻说,“这次该剪得像一点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照着我的线剪,果然剪得比刚刚顺了很多。剪完还举给我看:“像吗?”
“嗯,很好看。”我点头。
“那你收下这个花。”他说得很自然,“感恩节的礼物。”
我愣了愣。
“不是要送给爸爸妈妈吗?”
“你不是我最想感谢的人吗?”他歪头,一脸理所当然,“你每天都陪我、教我好多东西、帮我扎围巾、替我整理便当袋……不送你我会觉得奇怪。”
我盯着他认真又温柔的眼神,有点说不出话来。
在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原来在他眼里,我不是“谁都可以替代”的朋友,也不只是“玩伴”。我是他愿意在“感谢谁”这个问题上,第一个想到的人。
我轻轻接过那朵剪得有些歪歪扭扭的纸花,小声说:“那我也要做一份给你。”
“真的?太好了!”他高兴地晃着身子,“我想要一颗星星那样的东西!”
“星星不太好剪……我努力试试。”
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凑在小桌子边,一起剪纸、粘胶、画画,桌上洒了一地纸屑和水彩笔。我本来是很擅长这些事的,可那天却总是画错、剪歪,凌也在旁边笑个不停:“你也有不会做的东西哦?”
我轻轻哼了一声:“是因为你在吵。”
“才没有,我很认真在欣赏你失败的样子。”
“你说话越来越讨打了。”
但我还是做完了那颗歪歪扭扭的星星,贴上金色纸片,认真地写上了他的名字:“To凌也,谢谢你每天都来看我。”
他看着那张卡片时眼睛都亮了起来,小声说:“我也会每天都来找你……不管以后去哪。”
我一愣,随即低头,小声道:“……那你可别反悔。”
“妈妈,我回来啦。”
我小声地说着,推开家门,阳光正好地洒进玄关。
妈妈从厨房探出头来,脸上挂着笑:“欢迎回家,小夕音~今天幼儿园怎么样?”
我点点头,把书包轻轻放下,从背包的小袋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张自己做的卡片。边角有些皱了,是在路上不小心被我握得太紧的结果。
“给你。”我把卡片递过去,“老师说……今天要送给最感谢的人。”
妈妈愣了一下,然后弯下腰接过卡片,指尖碰到我掌心的瞬间,我下意识收回了手。
“哇……夕音画了我和爸爸,还有家里的饭桌……这是什么?米饭和味噌汤?”
“嗯……还有鸡蛋卷。”
“妈妈很喜欢。”她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发,“谢谢你,夕音。”
我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还有一份是给爸爸的,我也画了他做咖喱的样子。”
爸爸一边换鞋一边笑:“哎呀我上镜啦?”
我拿出那张画了超大锅子的卡片递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任务,轻松了一点。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直到我把背包抱起来,准备回房间的时候。
“诶?”妈妈的声音忽然拉长了一点,“这个小花是……你做的吗?”
我动作顿住了。
那是一朵贴着金粉的淡黄纸花,边角剪得歪歪扭扭,还有一点绿色蜡笔的涂痕。被我夹在画册里忘了取出来,结果在妈妈一翻书包的时候就掉了出来。
“……不是我做的。”我闷声说着,想去拿过来藏好。
“那是谁送的呀?”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沉默了一下,轻声回答:“……凌也。”
“哎呀,是邻家小凌也啊。”她笑得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还特地做了朵花送你?”
我装作没听见,低着头想回房间。结果妈妈一步挡在我前面,把那朵花捏在指尖摇晃着:“这是不是男孩子喜欢女孩子才会送的呀?”
“……才不是!”我声音一下子大了些,然后又意识到失控,立刻压低,“他只是做完了顺手给我而已。”
妈妈忍着笑,把花还给我:“嗯嗯,妈妈相信你哦。”
我接过花,脸却红得不行。
这种事,根本就不是我擅长应对的。以前的我,要么独来独往,要么根本没机会收到什么礼物。可现在,我不仅有朋友,还有人会在节日里认真剪一朵小花,说“我最想感谢的是你”。
我回到房间,把那朵小花放进抽屉里,关上的时候又轻轻打开——确认它没有压坏,再关上。
我对着那只抽屉发呆了好一会儿。
脑海里又浮现出他当时看着我的样子:认真的、带着点害羞的、像在小心翼翼传达什么。
我用手指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脸,仍然觉得有点烫。
……真是的。
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