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我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假装低头看书。
今天我们班女生在等下一节课,大家聊得很热闹,而我只是安静地翻着课本,偶尔抬头望一下操场上的凌也。
他今天跑步跑得格外认真,额头上有汗,动作也比以前敏捷了一些。我看得出来,他确实比之前努力了很多——就算他一直装作不在意,就算我们一句话都没再多说,但他的这些改变,我一直都看在眼里。
我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
“望月同学!”旁边突然传来一阵笑声,我被吓了一跳,赶忙收起笑容转头看过去。
隔壁班的几个女生跑到凌也面前,其中一个短发女生递给他一瓶水,脸上带着腼腆又明亮的笑容。
“刚刚跑得好快哦,”那个女生笑着说,“要不要喝水?”
凌也有些愣住,脸红了一下,伸手接过了水瓶,表情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
那个女生又笑了笑,站在他旁边小声聊着什么。凌也没有回避,甚至还露出一个我最近从未见过的微笑——腼腆,却又轻松。
就在那一瞬间,我的心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中。
明明只是小事而已。
只是别人递了瓶水,只是正常的聊天互动。
可是为什么,我的胸口却那么疼?
我咬了咬下唇,慌乱地低下头,盯着课本发呆。
耳边全是那些女生的声音:
——“他最近变帅了……”
——“说不定有喜欢的人哦……”
那个笑容,在我眼前怎么也挥不去。
放学路上,我第一次没有刻意慢下来等人群散去,而是匆匆地背起书包,走出了教室。
一路上脚步很快,快到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急促又混乱。
我不知道自己在逃什么。
也许我只是不想被人看到我快要忍不住哭出来的样子。
走到那个熟悉的红绿灯前时,我停下脚步,终于再也迈不动了。
身后有人经过,嘻笑声、谈天声,绕过我身边继续前行,谁都没注意我停在那里。
我低着头,风吹过眼角,凉凉的。
喉咙忽然一阵发紧,眼睛也酸涩起来,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你不要离开我啊……”
我听见自己小声地呢喃出这句话,心口疼得像被针扎了一下又一下。
回到家,玄关空荡荡的,我机械地脱下鞋,甚至没开灯,直接走进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我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双臂间,无声地哭着。
不是因为他被人喜欢,也不是因为他跟别人说笑,而是因为——
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在意他。
那些表面上的平静、理智,全部都是假的。
我根本没办法接受他靠近别人,也没办法接受他把笑容给别人看。
我害怕,害怕自己真的要失去他了。
手机屏幕亮起来,消息提示音响了一下。我抬起头,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拿起手机。
是佐佐木发来的:
【你还好吗?今天看你回去的时候有点不对劲……是不是不舒服?】
我盯着屏幕,眼泪又开始掉下来,滴落在屏幕上晕开。
我没回消息,只是打开了聊天列表的最上方。
那个熟悉的名字,那个熟悉的聊天框。
——【凌也】
我颤抖着手指,慢慢打了一句话:
“今天那个女生是谁?”
光标一闪一闪地跳着,屏幕的光映着我哭得发红的眼睛。
但我最终还是删掉了。
换了一句话,又删掉。
最终,什么也没发出去。
我把手机放下,重新抱紧膝盖。
“怎么办……”我小声地、哽咽着对自己说,“我好像才是那个依赖你的人。”
房间里只有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夜色沉沉,我再也压不住自己的声音,哭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很轻很轻,却再也骗不过我自己。
我一直都在意他,比想象中还要在意。
我不想把他让给别人,也不想他把笑容留给别人。
我想和他说话,想站在他身边,想告诉他:
“别看别人,只看我。”
但现在的我,却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了。
第二天早上,我照常醒来,闹钟还没响我就睁开了眼。
眼睛有点肿,嗓子也哑哑的,昨晚哭得太狠了。
但我没有再掉眼泪。
只是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一样,空荡荡的,连呼吸都觉得迟缓。
我坐在床边,手指握着那只早已熄了屏的手机。
我什么都没发给他,什么也没说出口。
可我好像已经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尽了。
照常洗漱、换好校服,我绑起头发的时候,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有点苍白的脸。眼眶红肿,遮不住。
我盯着镜子看了很久,才小声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想稍微盖掉一点不正常。
下楼的时候,妈妈在厨房里煮味噌汤。
“今天起得早呢。”她笑着说。
“嗯。”我轻声回答,把面包塞进嘴里,“想早点出门。”
“你看起来有点累,昨晚没睡好吗?”
“……大概是昨晚想题目想太久了。”
我没看她的眼睛,说完便背起书包出门。
今天的风有点冷。
我早到了两分钟,站在那棵我们习惯汇合的小树下。
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斜斜洒下来,光影落在我脚边。风一吹,影子也轻轻摇晃起来。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心里一片静得可怕。
然后我听见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我抬头,是他。
望月凌也。
他走近了两步,也许也注意到我脸上的不对劲,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像往常一样停在我旁边,低声说了一句:
“早。”
“早。”我答,声音几乎听不清。
我们并肩走着。
和前几天没什么不同——没有交谈,也没有身体接触,只有沉默和风。
可我知道不一样了。
我知道自己已经藏不住那些在意。
知道自己再也骗不了自己说“只是习惯而已”。
到了教室,我坐下,低头收拾课本,心里有些慌乱。
他也回到了位置上。
我们还是同桌,还是隔着那道小小的线。
我试图专心听讲,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格外敏感。
每当他翻页,我就忍不住偏头去看;他写字的时候,我也忍不住瞥一眼他的笔迹;他侧过头时,我的眼神就会瞬间逃开,假装在看讲台。
我怕他发现我不一样了。
可我更怕,他永远不会发现。
午休时,我照例一个人吃饭。
便当盒里是妈妈做的小汉堡,还有煎蛋和番茄。
我咬了一口,味道很好,可就是吃不出感觉。
隔着教室的另一侧,传来翔太的笑声,还有他带着点低低回音的声音。
我没回头。
但我能听见他在笑。
那笑声干净、轻松,像是他正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事。
我忽然有点委屈。
明明昨天我哭得那么厉害,他却好像……一点都没察觉。
可我也知道——他怎么可能察觉呢?
我什么都没说,一句也没有。
他只知道我最近变安静了,他不知道我昨晚抱着手机哭得喘不过气;他只知道我一如既往地坐在教室角落,却不知道我听见别人谈论他时,心口是怎样一阵阵刺痛的。
他根本不知道。
而我,也根本不敢说。
放学时,我们依然没有一起走。
我还是装作在慢慢收拾书包,等他离开。
可今天,我忽然不想再等了。
我拎起书包,冲出教室,脚步快得几乎像在逃。
跑到校门口时,风更冷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边——太阳还没完全落下,但光已经淡了很多。
就像我们的关系,明明还看得见彼此,却一点一点,沉进了黄昏。
我咬着唇,低声问自己一句:
“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可谁也没有给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