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教学楼门口换鞋。身后几个女生的聊天声隐隐传来：
“欸，你们不觉得望月最近和高桥走得很近吗？”
“对对，我也注意到了，昨天还看到他们一起去图书室呢。”
“难道说，他们……”
我的手指顿住了。
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感觉心跳声在耳朵里突突跳动，响到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
高桥……那个人我知道。
性格开朗、成绩优秀，总能大方地笑着和每个人说话。就算凌也真的喜欢上她了，也不奇怪。
可……真的发生了，我还是觉得胸口刺痛得无法呼吸。
我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可内心却乱成一团，几乎失控。
“哎呀，其实他们还蛮配的——”
女生们的声音还在继续，可我听不清了。我几乎用逃的方式离开了。
校门口，风比平时更冷一些。
我跑到学校侧面的巷子里，整个人靠在墙上，剧烈地喘着气。
脑子里不断回响着刚才那句话。
“蛮配的……”
手指紧紧攥着书包的带子，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我没有资格。
可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努力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眼泪还是停不下来。
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明明希望凌也能幸福，却无法忍受他与别人亲近的事实。
原来，我从来没想过要真正放手。
原来，我从来就舍不得他。
闭上眼睛，小声地自言自语：
“怎么办……”
而此时，我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夕音？”
我猛地转过头去。
站在巷子口的人，正是凌也。
凌也的表情里带着明显的错愕，他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没想到会看到我这样狼狈的模样。
“凌也……”
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手背迅速地抹了一下眼睛，想掩饰眼泪，但却怎么也掩饰不住通红的眼眶。
“你怎么在这里？”凌也的声音带着一点紧张与关切，眉头皱起，迈出一步想靠近我，“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低头，声音颤抖得不像话，甚至连站立都开始变得困难，“只是……沙子迷了眼睛……”
凌也沉默了一瞬，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
沉默在空气里凝结得太久，以至于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听到了吧？”我终于忍不住了，带着几乎自暴自弃的语气，抬头看着他，“高桥同学和你……真的很合适啊。”
凌也明显愣住了：“你在说什么？”
“……刚才她们都这么说的。”我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也觉得……你们挺好的。”
说出口的瞬间，我觉得我的的心脏痛得几乎麻木。
“等等，”凌也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急切，“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和高桥只是普通同学而已，她帮我补习数学而已，因为你最近好像心情不好都没和我说话了，我以为……你讨厌我了。”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好像怕我听不到似的。
我怔在那里，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慌张的样子。
凌也停了一下，深吸了口气，眼神里有些懊恼和委屈：
“……我知道你希望我变得更独立一点，成熟一点。但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看到我的改变，才能让你重新靠近我。”
我咬着嘴唇，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看着凌也的眼睛，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
“……我不是想推开你，我只是觉得……我自己不配。”
凌也皱起眉头，上前一步，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握住了我冰凉的手腕，声音低下来，带着心疼与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想？”
我摇头，情绪彻底崩塌了。那些我从来没说出口的、压在心里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脱口而出：
“我太普通了，太软弱，太没用了……我以为只要我放手，你就能遇见更好的人……”
“可是我做不到啊。”我终于哽咽出声，“我真的做不到看到你和别人那样亲近……”
他的眼神愈发柔软了，紧握住我的手，没有松开：
“夕音，我不想找其他人。”
他顿了一下，耳根泛红，却认真地继续说：
“从一开始，我就只想你在我身边。我努力变好，不是为了离开你，而是为了可以更有自信地站在你身边。”
我睁大了眼睛，脸颊发烫，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你总是不相信你有多重要。”他轻轻地叹气，“明明你比任何人都重要。”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不停地落下，但这一次，却不再是因为悲伤。
我们就站在那里，谁也没松开手。
风还在吹，天已经暗下来了。
可我觉得，这个黄昏不再冷了。
我低着头，肩膀微微颤着，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凌也看着我，眼神忽然变得特别认真。
“夕音，”他轻声唤我，“我知道我们最近都搞砸了……但，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抬起头，心跳得好快：“可是……我还是害怕……”
“没关系。”他说，伸出手掌心朝上，“害怕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我看着他的手，犹豫了一下。
“我真的……可以吗？”我轻轻问。
“当然可以。”他笑了笑，像小时候那样温柔，“就算你再推开我几次，我还是会回到你身边。”
我眼眶又红了。
我终于伸出手，放进他的掌心。
他的手指缓缓合拢，紧紧地握住我。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他说。
我摇头，轻轻说：“我也是……对不起，一直都在逃。”
“没关系。”他轻声说，“以后我陪你，就不用害怕了。”
我听着，终于笑了。
小小的、带着泪痕的笑。
我们站在这条小巷里，黄昏的风拂过脸颊，可这一次，我没有觉得冷。
他的手还握着我，我也不想再放开。
凌也拉着我的手，轻轻却又很坚定。
我们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谁都没说太多话。
但空气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压抑沉重，似乎连风都变得温柔了些。
走到熟悉的红绿灯前，凌也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其实我刚刚就在想……要是你还是不理我，我该怎么办呢？”
我抬头看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那你会怎么办？”
他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大概会站在那里一直等着，直到你愿意跟我说话为止吧。”
听到这句话，我忍不住轻轻笑了。
“那你会冻坏的。”我小声嘟哝了一句。
凌也也笑了，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所以你看，还好你及时拉住了我的手。”
我没有再回话，只是把视线落在了地上。但我知道，我的脸一定红了起来。
街道两边的灯光温暖而明亮，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但我们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到了家门口，凌也终于放开了我的手，有点依依不舍似地看着我：
“那明天早上见？”
“嗯。”我点头，声音不自觉地带了点雀跃，“明天见。”
他退后两步，却还是站在那里等着，直到我推开家门才挥挥手转身进入他们家院子。
我在门口看着他进入门后，才轻轻关上了门。
“我回来了——”
我声音里难得带了点欢快。
厨房里的妈妈探出头来，脸上也带着笑意：
“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呢，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我走过去放下书包，洗了手坐到餐桌前，看着妈妈准备晚餐的背影，轻声说：
“嗯……和凌也一起回家了。”
妈妈回头看我一眼，笑容更加温柔了：
“这样啊，太好了。”
我拿起筷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汤，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内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原来，能好好地牵住在意的人的手，一起慢慢走回家，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我轻轻笑了，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的味噌汤，觉得连味道都比平时甜了一点。
也许，从明天开始，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至少今天，我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第二天早晨，我依然醒得比闹钟还早。
我很早就站在了小树下，今天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暖的，让我莫名觉得安心。
没多久，凌也的身影出现在了街道的尽头。
他加快了步子，微微喘着气跑到我面前，脸上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容：
“抱歉，起晚了一点。”
我摇摇头，轻声回答：“没关系，我也刚到没多久。”
说完，我偷偷抬眼看了他一下，却忽然注意到他的衣领似乎没整理好，有点凌乱地翻着，和平时他慌慌张张出门时一样。
我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犹豫了一下，但心里却忽然很想做些什么。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终于小声开口道：
“那个……你衣领没弄好。”
“欸？”凌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啊，又没注意到……”
我犹豫了一下，手指却已经先一步抬了起来：
“我帮你整理一下吧。”
话一出口，我自己也愣了一下，脸颊瞬间烫得厉害。
凌也也微微怔住，似乎有些惊讶。但他很快就笑了，声音也温柔下来：
“嗯，好啊。”
我慢慢伸手过去，指尖轻轻碰到他的衣领，心跳顿时加速了起来。
这是很久以来，我第一次重新靠他这么近。
我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替他整理好衣领，指尖偶尔碰到他脖子上温热的皮肤，手微微地颤了一下。
而凌也只是静静地站着，脸颊微红，目光温柔地看着我。
“好了。”我轻轻地说，退开一步，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谢谢。”凌也笑着回应，声音也带着一点难掩的喜悦。
我们安静地并肩走在去学校的路上，谁也没再多说什么。
但我知道，今天的早晨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因为我终于迈出了主动的第一步。
我偷偷侧头去看了一眼凌也，发现他嘴角也微微上扬，似乎和我一样，也在偷偷地笑着。
今天的风，暖暖的，像是在为我们重新拉近的距离，悄悄鼓掌一样。
我们安静地走着，却不像前几天那样沉默。
虽然没有说很多话，但气氛不再尴尬，反而多了一丝温暖和安心。
凌也偶尔会开口问几句功课上的问题，我轻声回答，声音柔和而放松。
到了学校，我们一起走进教室的时候，有几个同学悄悄地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随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颊微微发烫。
凌也似乎也注意到了，但他只是悄悄朝我靠近了一点，低声说了一句：
“他们看就看吧，反正……我们本来就没吵架。”
我听了他的话，心头一暖，抬起头冲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上午的课很快过去，中午铃声响起的时候，我正准备习惯性地一个人吃饭，却听到凌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那个……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我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他。
凌也红着耳根，表情却认真又诚恳：
“就像以前那样，可以吗？”
我的嘴角缓缓地扬了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好。”
于是，我们又一次坐在教室的角落里，安静地打开了便当盒。
教室里有些同学偷偷看着我们，似乎好奇着什么，但很快便收回了视线，开始了自己的聊天。
凌也拿出便当，打开盖子，便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果然又是胡萝卜啊……”
我看着他苦恼的表情，不自觉地轻轻笑出了声，然后从自己的便当盒里夹了一小块煎鸡蛋，轻轻放到他的便当盒里：
“那，这个给你换吧。”
凌也抬头愣了一下，随即也露出了笑容：
“谢谢。”
他也夹了一块炸虾，放进我的便当里：
“那这个给你。”
我低下头，耳朵悄悄地发烫了。
就像以前的每一个中午一样，我们安静地分享着午餐，不用说太多话，但感觉却格外安心。
偶尔，他会抬头看我一眼，而我也会悄悄地瞄他一眼。
只是这一次，我们都没有再慌乱地逃避对方的视线，而是默契地交换着温柔的笑意。
窗外，阳光正暖暖地洒下来，教室里喧闹而热烈。
但我们所在的小角落，却宁静而温柔。
仿佛那段尴尬而痛苦的距离从未存在过一般。
我轻轻抿了抿嘴角，心里悄悄许了一个小小的愿望——
要是每天的午餐，都能像今天这样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