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晦日一早，我就被妈妈的声音叫醒了。
“夕音，起床咯。今天是大扫除的日子喔！”
我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钻出来，穿上厚厚的卫衣和围裙，头发随便扎成一束，拖着步子走出房间。客厅里已经被搬空了地毯和靠垫，爸爸正蹲在窗边擦玻璃，嘴里哼着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不标准的流行歌。
“早上好。”我打着哈欠说。
“今天可是家里最重要的工作日喔，大小姐。”爸爸笑着冲我眨了眨眼。
“是是。”我笑着翻了个白眼，转身开始收拾书架。
屋子里弥漫着阳光混合着洗洁剂的味道，窗外偶尔传来邻居家门前扫雪的沙沙声，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地准备迎接新的一年。
我擦着厨房里的调味罐，一边听见妈妈在玄关喊：“夕音，帮我把这几袋垃圾拿出去一下！”
“来了！”我用最快的速度打好结，小跑出门。
冬日的空气干冷，鼻尖一下子被冻得发红。我缩了缩脖子，拎着垃圾袋走向角落的回收站，途中路过了凌也家的门前。
门口贴着新的注连绳，门框上挂了小巧的橙子和折纸。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嘴角轻轻翘起。——一定是凌也他妈妈做的。她每年都会精心布置玄关。
回到家时，爸爸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居家服，开始擦电视柜；我和妈妈一边拖地，一边听着厨房电台里播放的年末音乐。
大约下午四点，屋子终于焕然一新。
“辛苦啦～现在要开始做年夜饭了哦。”妈妈擦擦额头，递给我一条围裙。
“好。”我接过来系上，洗干净手，开始负责切菜。
今天的菜单依旧丰富：炸虾天妇罗、牛肉寿喜烧、鲑鱼饭团，还有妈妈每年都会亲手做的黑豆和年糕汤。
厨房里热气腾腾，我一边切萝卜一边偷吃了一块炸好的天妇罗。
“喂，别偷吃啦。”妈妈假装瞪了我一眼，“晚上还有你的最爱呢。”
“我只是确认一下味道嘛。”我笑着吐了吐舌头，心里却像喝了热汤一样暖和。
到了晚上，桌上满满一桌菜，爸爸举起杯子，说了句：“辛苦啦，新年也请多多指教！”
我们三个人一起碰杯，是柚子汽水的声音。
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在想着手机的时间。再过几个小时，零点就到了。
我其实有点期待。因为从去年开始，我和凌也有了一个小小的约定：“跨年那一刻互发新年快乐。”
我也不知道是谁先提的，可能是他，也可能是我，但无论如何——我早就把这个约定悄悄记在了心里。
吃完饭后，我们一家窝在客厅看年末特别节目。主持人笑得太夸张，观众笑声剪得太密集，但我还是笑得很开心。
妈妈靠在沙发上打起瞌睡，爸爸打着哈欠继续刷手机。我偷偷看了眼时间——11:57。
我把手机拿进房间，关上门，靠在床边的窗前，打开聊天页面。
倒数三分钟。
我盯着屏幕，心跳莫名地加快。手机界面上，最上方就是凌也的聊天框，我甚至都提前把输入好的“新年快乐”存成了草稿。
“夕音。”手机突然在59分59秒震了一下。
——是凌也发来的。
【新年快乐，夕音。明年也请多多指教。】
我一下子愣住了。然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我也立刻点开输入框，回了句：
【新年快乐。谢谢你，今天我真的很开心。】
然后，我又偷偷补了一句：
【明年也请你继续和我一起……上学。】
发完这句话的瞬间，我脸颊一下子热了起来，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
很快，他的回复跳了出来：
【当然啦。只要你还愿意让我在你身边。】
我看着这句话，笑着轻轻地靠在窗边。
窗外的街道上响起了远处的钟声和烟花的爆响。
我拉开窗帘，看着夜空中炸开的烟花，一颗、一颗，如同星星一样明亮。
元旦早上，我醒得比闹钟还早。
窗外阳光很好，是那种柔柔的、有一点冷却不刺眼的冬日光。新年第一天，街道安静极了，只能听见有人在门口扫雪的沙沙声。
我坐在床边，把手机翻过来看了眼屏幕。凌也昨晚的消息还停留在最上方，像个贴心又安静的温暖角落。
起床换衣服的时候，我特地挑了妈妈前几天新买给我的那件淡紫色呢子外套，搭配黑色毛呢裙和长袜，再把生日那天收到的那条红色围巾绕在脖子上。
围巾软软的、暖暖的，颜色比我平时穿的都要亮一些，但却意外地合适，衬得整个人有点精神起来。
我低头，轻轻抚了一下手腕上那条纤细的银色手链——那是凌也送的。
昨天我睡觉前特地把它摘下来装在盒子里，今天早上又小心翼翼地戴回去。银链贴着皮肤，微微发凉，却让我心口悄悄地暖了起来。
“夕音，准备好了没？”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马上！”
我走到镜子前照了一眼。镜子里的我穿着新衣服，围着红围巾，手腕上那颗小小的宝石也闪着光。
有点不像平时的我，但也……挺好的。
“出门咯。”我一边背上小包一边回应。
门口，妈妈换好了正式的风衣，戴着一顶米色贝雷帽。她看到我，眼睛亮了一下：
“诶，今天好可爱哦。围巾也搭得很好看。”
我低头笑了笑，小声回答：“是爸爸之前送的。”
“他给夕音挑围巾还挺有眼光的嘛。”妈妈眨了眨眼。
爸爸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们，见我们下来就说：“今天第一站是去凌也家拜年，然后一起去神社，记得哦？”
我点头，心里稍微有点紧张——虽然是邻居，但穿着正式一点出现在他家门口，好像……不太一样？
我们一起走出门。雪化得差不多了，街道干净清爽，屋檐上还挂着未化的冰。
凌也家就在我们家旁边，门前挂着注连绳，门口已经站着凌也的妈妈，穿着一身得体的衣服，笑容满满。
“啊，夕音，早上好，新年快乐。”她一看到我就笑着招呼。
“新年快乐，阿姨。”我轻轻鞠了个躬。
我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从玄关传来。
“新年快……呃。”凌也的声音卡住了。
我抬头看过去，他正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外套，围着一条藏蓝色围巾，站在门口有些发愣地看着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
他反应过来后迅速走下来，耳根红了一点：“……衣服很适合你。”
我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链，装作没听见。
大人们在门口寒暄了一会儿，然后我们两家人就一起出发去神社。
途中，凌也走在我旁边，手揣在口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说着话：
“手链戴着……还习惯吗？”
“嗯，很喜欢。”我低声回答，脸颊有点热。
“那就好。”
我们就这样，穿着彼此送的温暖，走在新年的第一条路上。
我们两家人一起慢慢地走到神社门前，石阶上还残留着些许昨晚的雪痕，踩上去有点滑。妈妈提醒我要小心时，凌也已经下意识地轻轻扶了我一下。
“啊、谢谢……”我小声说，脸颊有点发烫。
“没事啦。”他低头回了一句，耳根却也红了。
神社人比我预想的还多，都是穿着整齐的人们，一边拍手参拜，一边向家人朋友许愿。有小孩子穿着小和服蹦蹦跳跳地跑来跑去，空气中充满了香火、糖果和雪的味道。
我们在社殿前排队时，妈妈递给我一枚硬币。
“许愿的时候要认真一点哦。”她笑着说。
我郑重地点点头。
轮到我时，我轻轻合掌闭眼，心里默念着：
——希望爸爸妈妈平安健康；
——希望学校顺利；
——希望……和凌也的关系，也可以一直这样，一点一点地，靠得更近一点。
祈完愿，我睁开眼，轻轻鞠了一躬，退到一边。正好看到凌也也刚参拜完，回头对我轻轻笑了一下。
接着我们去抽签。大人们都去买护身符了，只剩我和凌也站在签筒前。
“你先。”我说。
凌也摇摇头：“你先抽，我再抽。”
我把签筒摇了几下，抽出一支细长的纸签。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大吉”。
我愣了一下，接着小小地笑了。
“很好啊。”凌也看着我手里的签，“看来今年会有很多好事。”
“……那也希望你抽到好签。”我小声说。
凌也也抽了一支，展开之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小凶。”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要不要换我的？”
“那我岂不是把你的好运抢走了？”
“那也没关系啦。”我看着他，“反正我们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不是吗？”
我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太直接了，脸一热，立刻低下头看鞋尖。
“……嗯。”凌也的声音有点低，“那我就躲在你的好运后面走吧。”
我偷偷抬起头看他，他的嘴角也微微扬着，眼神里有点温柔又带点羞涩。
之后我们一起把签绑到神社后方的木架上。风吹过来，签纸飘啊飘的，我看着那张“大吉”，轻轻地许了个心愿：
——只要明年今天，还能像现在一样就好。
回去的时候，妈妈买了两个可爱的狐狸御守，一个白色的、一个红色的。
“这个给你。”她把红色的递给我，“可以挂在书包上。”
“谢谢……”我接过时，看见白色那一个被妈妈偷偷塞给了凌也的妈妈。
我好奇地看了一眼。
而妈妈只是冲我挤了挤眼睛：“新的一年嘛，多一点祝福总是好的。”
回家路上，凌也走在我旁边，忽然轻声说了一句：
“你刚刚许了什么愿？”
我想了一下，轻轻回答：“不能说出来的，说了就不会灵了。”
“好吧，那我也不说。”
我们并肩走在微冷的冬日阳光下，围巾在风里微微摆动。
我们就这样走回家，身上是亲人和朋友送来的祝福，心里装着彼此的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