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教室里的空气比往常更喧闹了一些。
我刚走进教室，就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像雨点一样落下来。
不像是普通的打量，更像是带着某种情绪的注视——好奇、揣测，甚至隐隐带着点敌意。
我默默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翻开课本，装作没注意到什么。
可后排隐约传来的小声窃语，还是一字一句地飘进了耳朵里。
“就是她吧，昨天被学长表白的那个。”
“听说是亲自把人叫到后院哦，好浪漫啊……”
“结果她居然拒绝了？学长那么温柔的人，被当众拒绝也太惨了吧。”
“她是不是故意吊着人啊？看起来就是那种明明知道自己漂亮还装无辜的人。”
“太做作了吧……”
声音不算大，但也没打算藏。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只是低头看着书页上的字，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原本和我打招呼的同学没再搭话，连坐得比较近的女生也刻意往外挪了一点椅子。
那种“大家都知道了什么”的感觉，在空气中悄无声息地弥漫着。
课间时佐佐木走了过来，在我桌边停了几秒，有点不自然地说：“那个……你还好吗？”
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嗯。”
“他们说的那些，你别太放在心上啊。”
我轻轻笑了一下：“我知道。”
佐佐木咬了咬嘴唇，像是还想说点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小声地叹了口气，又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成了焦点。
不是因为成绩，不是因为兴趣或努力，而是因为——“被喜欢，又拒绝了”。
仿佛拒绝了一个“完美的男生”，就等于拒绝了大家幻想中“应该接受的幸福”。
我不怪他们。
因为这个年纪的我们，太容易被故事吸引，也太容易把别人放进剧本里。
只是，我不想成为谁故事里的“主角”，也不想被贴上什么标签。
下课后，我照常看书，照常一个人吃饭，照常在放学后走那条回家的路。
只是路上的风好像比昨天凉了点，阳光也被一层薄云遮住，看起来没那么亮。
回家前我去便利店买了一杯热饮，在小巷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喝着喝着，才发现手指有些抖。
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坚强。
只是没有选择而已。
被看着、被议论、被误解，我可以不解释，但并不代表我不会难过。
只是那种难过，比起哭出来，更像是落在心底的一块石头，不重，却压着，让人说不出话来。
我靠在长椅的背上，仰头望着灰白的天，有一瞬间觉得——长大，是不是就是不断学会“自己消化一切”的过程。
过了一会儿，我把空杯子扔进垃圾桶，重新背起书包。
风从巷口吹来，我低头拢了拢头发，朝家的方向走去。
脚步一如既往，不快也不慢。
我知道，这些流言也许会再持续一阵子。
但我也知道，时间会过去，风会带走这些不属于我的声音。
而我，只要安静地往前走就好了。
从那天起，我的名字好像被默默地从许多人的对话里抹去了。
最明显的，是午休。
原本和我坐在一起吃饭的同学们开始悄悄换了座位，有时候只是说“今天换个地方”，然后再也没回来。
佐佐木虽然还会偶尔搭话，但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像是害怕因为靠近我，也被波及到流言的中心。
上课时老师提问，没人愿意跟我同组。分组活动时，最后总是我被剩下来。
“啊，不好意思……我们这组已经满了。”
“哎呀，我们已经排好顺序了，要不你去问问别组？”
声音都很有礼貌，笑容也都很自然，但我知道——他们是在小心地和我保持距离。
就连我去借文具的时候，别人也会露出犹豫的神色，仿佛多说一句话，就会被误会什么。
起初我以为只是几天。
但一周、两周过去了，这种“无人问津”的状态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反而更加稳固了。
最开始，只是一些眼神。
我走进教室时，原本三三两两在聊天的同学，会在我经过时稍稍收声，等我坐下后，再悄悄用手机打字。我不是没看到那些低着头却时不时瞥来的目光，也不是没听见我背后传来的模糊字句。
“有点绿茶吧……”
“明明拒绝了，还装得一副无辜样……”
“是不是想吊着学长？”
“可能就是喜欢被追的感觉啊？”
我什么都没有做，因为我知道没用。
但我的沉默成了一种默认。
接着是座位上的细节变化。以前会有女生在下课时把点心分给她，现在却只是掠过我的书桌，仿佛我的位置只是空气的一部分。联络本没人再主动轮流填写，值日也变成我一个人打扫——因为“大家都太忙了”。
最让我难受的，其实不是这些。
而是我原本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一个人。
可当我真的孤零零地坐在角落、连午休时想搭句话都找不到人时，才发现，习惯只是伪装出的壳。一旦被剥开，原来我依然会觉得冷，会觉得孤独会像水一样，从椅背、从窗缝、从我心底，悄悄漫出来。
我也不是没试过主动开口。
但当我鼓起勇气在课间对前排的女生说“今天的作业是……”时，对方只点点头，然后迅速转向另一边和别人说笑，把我晾在原地。
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
“我被孤立了。”
没有人明确说出口，没有人撕破脸，但我就像被某种无形的墙困住，四周依旧是教室的桌椅，却像是隔着玻璃一样，谁的声音都传不过来。
我开始不太说话，也不太吃东西。每天早上照镜子，都会想，要不要换个发夹、要不要涂点唇膏，但最终还是放弃。
“反正也没人会注意吧。”
放学铃响起时，我一个人慢慢收拾书包。
外头的天有点阴，街灯比平时早亮了些，路上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我走在其中一条僻静的小路上，低头看着鞋尖一下一下踩在地砖上。
走到拐角时，我突然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回头。
……当然，什么也没有。
我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