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一种莫名的痛。是与时间拔河磨炼耐心的磨刀石，一点点磨掉你的锐气和心情。窗外的繁华如江南烟雨寒气，破门而入，漫过我的胸口。从未有过的孤独感，随着喧嚣沉寂后，一点点撕碎我的身体里的耐心，希望后的绝望，伴随着孤独袭来。我知道结局，过了今晚，她就要走了，最后一个晚上，她是不会回来住了，但我总是莫名地盼望着偶然的奇迹出现。三年了，即使是养一条蛇，理应养熟了，何况是一个穷困潦倒的女大学生，连最后一个告别都不给。我从酒柜上拿出一瓶白酒打开，斟满一杯，就着晚饭没吃完的花生米，独酌起来。试图在酒精里找一点可以宽慰自己的元素。
在这座城市，今晚像我一样孤独的人不在少数，但像我这样因女友背弃而坐在家里独饮的大概不多见。
三杯两盏烈酒下肚，屋内沉闷的气氛，压抑得让我几于窒息，我拉开窗帘，站在这幢大楼最顶楼的窗口，俯视着半个城市的风景。
我渐渐在城市的霓虹灯里失神。突然，门外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就是钥匙开锁的声音。我猛然惊醒，将手中已经燃了只剩下屁股的香烟掐死在铜制的烟灰缸里，然后起身，把披着一肩月色的栾月迎进客厅。我知道，今晚是我们分手前的最后一面，她已经订好了明天去杭省的机票。
栾月今晚穿得格外漂亮，香奈儿露肩包臀的连衣套裙，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性感。我挤出比哭更难看的笑容：“这么晚了你还回来？”
她望着我，我也望着她。“不欢迎？”她的语气和门外的天气一样冰凉。她径直走到餐桌前，抓过酒杯，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就这样，两个人默默地把一瓶酒喝了个底朝天。接着她走进浴室，第一次连门都没关，洗起澡来。听着流水的声音，我真的有点抑制不住的骚动。多少回想一睹美人出浴的惊艳，现在近在咫尺。流水的声音，像磁吸一样诱惑着我的心，令我脑补了无数画面。
说来可笑，我们相处了三年，除了亲吻和拥抱，再也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今晚破天荒当着我的面不关门洗澡……不知道她这样做包含了几层意思？是对我人品的最后考验？从前，她宁可向我坦露心声，也不让我看见衣裤包裹着的任何一寸肌肤。我成了瘾君子，时刻准备着突破她的防线。一千多个的日夜，牺牲了那些单纯和对异性胴体的无限憧憬。
抑或是她在诱惑我？不可能。她的保守，她的矜持……
今晚，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人性的弱点的真情流露，或两者兼而有之，让她的防线轰然倒塌？洗完澡，她穿着坦肩的睡裙，破天荒拉着我走进我的卧室，……
我忽然觉得：幸福从天而降，还有什么比这久旱逢甘霖更让我感动呢？
“你不是早就盼着我和你上床吗？大家相爱一场，三年了，你是我最忠实的饭票，我也花了你不少钱，今晚就……就算是告别的仪式吧。”
说着，栾月就开始解自己的睡裙的带子和纽扣……
在她脱得只剩下内衣的时候，我终于制止了她。
“你醉了。”
“我没醉，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我们都是成年人，我为自己的行为负全责。”
“你该冷静一下。”我捡起地上的睡裙，搭在她身上，遮住傲娇的部分，然后将她推出门外。
我是透支了今夜所有的孤独，强忍着无于伦比的诱惑，把美得让人窒息的感动拒之心理承受力之外，燃烧掉了这个夜晚最难以忍受的冲动。我知道，这毕竟是我在临分手的时候，能够降住心魔的极限，这也证明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三年以来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爱得深沉而理智。
即使没有肌肤之亲，但她有这份心，已令我忘却对她所有的恨。我们曾经轰轰烈烈地爱过，如今就要分开了，只是各自在人生的坐标点上的选择的站位不一样罢了。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要分手前还要把初夜交给自己的女人更珍贵吗？
正因为珍贵，所以不忍，也正因为不忍更显得珍贵。她心心念念都要把贞操留给最爱的人，最圣洁的晚上，我怎么舍得在这个时候，这样的夜晚下手呢？保留这份美好，也许是我们之间最体面的分手方式。
至少今晚我已经看到了三年来想看而看不到的，她穿着三点式的美，就算是给自己三年来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补偿吧。这也许是我最贱的心里安慰吧！
栾月穿上睡裙，坐在沙发上破天荒点燃了一支烟。也是破天荒咳得流泪。
“你不后悔？”栾月红着脸问，声音很小，带着颤音。
“也许，也许会后悔，但值得。我爱你，但不能害你。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坚守。待来生，我会提早等在下一个路口。”
“犹犹豫豫，明明爱得死去活来，却还要装深沉，这是你的弱点。你什么时候能真真切切地为自己活一回？”
“……”
沉默。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木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栾月打破了沉默。
生意上的失败，朋友的背叛，女友的离弃，让我心中有说不出的疲惫。我重重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地吐出，回答道：“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场。”
听了我的话，栾月心里一惊：“你，你可不能做傻事！要不，我，我明天不走了？”
“放一百个心吧！我不会做傻事。我可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再说我的仇还没报呢！”我无奈地浅浅一笑。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放心了。明天早上我就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她抬起头，望着我的眼睛，心里有很多想安慰我的话，嘴唇动了动，始终没有说出口。
“几点走？我开车送你。”
“别，别送！我最怕送别，我担心自己在送别的场面会改变主意。”
她苦笑了一下。我在她的笑声里，听到了她内心的酸楚。
“以后有机会我去看你。”我转移了话题。
“嗯。”
我知道，和栾月不是那种分手了还可以做前任，以后，再也没有以后了。我心里难过得厉害，又说道：“到了杭省，记得给我报个平安。”
“嗯。”
栾月低下头，看了看手中就要烧完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掐灭后，半晌才问道：“我走后，你还会想我吗？”
“想和不想又有什么区别？”
“是呀。你很快就会有新的女朋友了，很快就会把我忘了，你就把这份心思，留给你的下一任女朋友吧。”
我从栾月的眼眸里看到了一缕希望的光熄灭了。说着，栾月就转身走进她的卧室，似乎还有一个擦眼睛的动作。没多久她房间的灯也关了。
这不是倒打一耙吗？明明是她在我最无助的时候，要弃我而去，去找下一任。我连你这样的人都留不住，我到哪里去找下一个，你反而说让我把心思留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