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肖淑华的关系是爱情吗?我想准确的定位是性吸引。顶多只是互相利用,互相搀扶吧。她的离开,成为我心中的痛。久而久之,也就淡了,心也不痛了,
我想西方世界跨大了人类的爱情。不然为什么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呢?
在爱的神话坍塌后,人类发明了更精密的齿轮咬合术。当玫瑰不再分泌多巴胺的蜜,人们便用石英心脏泵送液态责任,用契约的焊枪缝合灵魂的裂缝——那些曾被称作“心动”的震颤,不过是神经元在真空中的惯性抽搐。月光下互相校准的生物电波,比荷尔蒙更精准地维持着共生距离。这也许是婚姻的真谛。
我和晓蔓之间有爱情吗?但我总牵挂着栾月。因栾月的存在,把她横搁在婚姻之外。
我想我是在爱的神话包裹下,在沙漠化的胸腔里,记忆的根系在暗处疯长:某个黄昏指纹与指纹的摩擦系数,吃醋时升腾的火焰,烤干的理智;争吵时摔碎的瓷片在视网膜残留的几何形状……这些数据被重新编译成情感的替代性算法,如同远古壁画上褪色的神谕,依然支撑着所谓爱情的穹顶。
我和栾月之间是爱情吗?她愿意把自己的所有给予我,但末经生死的考验和锅碗瓢盆交响曲的洗礼,我不敢妄加揣测。
或许情感本非火焰,而是冰川的运动。当滚烫的岩浆凝结成道德冰盖,人类在三十七度的伦理刻度里,学会用呼吸给彼此的眼睫挂霜,用体温计测量灵魂的共晶点。那些被称作“温情”的,不过是两具量子纠缠的躯壳,在熵增的宇宙里固执地证明:存在本身,就是最悲壮的互证仪式。
冷静下来之后,无论是从爱情还是从婚姻出发,我觉得必须找王富涛谈谈。
傍晚时分,王富涛又来茶楼喝茶。接待她的绝对是晓蔓。半个小时后,我敲响包厢的门。
晓蔓出来开门,我示意她让我来接待一下王公子。她瞪了我一眼,难后示意我不不能和他吵架。我用眼神答应了。
茶室沉香袅袅:“王公子,我让晓蔓去办点事,让我接待你一会儿,怎么样?”我转动汝窑杯沿的冰裂纹。
“我听说林总自接手茶楼以来,只亲自接待过两位客人。一个是秦老爷子,一位便是我的母亲,我能够成为你接待的第三位,何其荣幸。”王富涛虽然不情愿,但他的话却滴水不漏,没有到此子的情商不低。
“试喝一下,我泡的茶怎么样。”
王富涛呷了一口:“喝茶喝的是心境。喝晓蔓的茶是心境与茶艺双馨;喝林总的茶,是茶艺更胜一筹。”一句话有褒有贬,既肯定了我的茶艺,又指出了喝我的茶心境肯定不如,贬你还不露痕迹。
我干咳了一下来掩饰自己的窘态:“昨天我去老周的球场打球,老周说最近高尔夫球杆都落灰了。上次马术俱乐部老李说缺了你的鞍鞯声,马场都寂寞了。”
王富涛指节无意识摩挲西装袖扣:“晓蔓说,她不喜欢打高尔夫,又觉得马术是阶级玩具的展览馆——上个月陪她在植物园挖了三个小时蒲公英根,说是要做草木染。”
我轻点他腕表折射的光斑:“这抹铂金色倒映在蒲公英绒毛里,会不会太锋利?”
他突然解开腕表搁在茶海上:“正在学怎么看色谱明度。上周拍下那幅莫兰迪的静物画,不是摆办公室的——她说赭石色里藏着时间的呼吸节奏。”
我推过一盏老枞水仙:“你觉得你现在喝的,是鹭江潮汐还是山涧云雾?
他喉结滚动着咽下茶汤:“晓蔓把我的雪茄柜改成了岩茶窖。凌晨三点发消息说焙火温度影响茶多酚……(轻笑)第一次发现手机键盘能敲出比财报更滚烫的字。”
我拂去紫砂壶口的氤氲:“青铜器要埋三千年才养出包浆,王总觉得首富这个标签……”
他截断话头,眼底有熔岩流动:“林总,当她在美术馆对着青铜鼎掉眼泪时,我突然恐惧——那些被我拿来称重世界的砝码,在她眼里不过是博物馆展柜里的标本。(忽然压低声音)最近在找老师补诗经,原来“既见君子”后面……接的是云胡不喜。”
我斟茶七分满:“看来下次拍卖会,得给你留两册宋版诗集的位置?”
他指尖在茶席上划出无形五线谱:“先不必。明天要陪她去城中村听南音——那些唱词里飘着的工尺谱,比我书房里挂的《江山万里图》更有重量。”
我叹了口气,我按下了茶桌按纽,晓蔓应声而入。
“后会有期,希望你好好品味晓蔓的茶,别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我先告辞。”
“林总请便。”
十分钟后,王富涛告辞离开了,晓蔓第一次没有跟他一起走,而是走进了我的办公室。
“怎么,没跟富涛一起去吃饭?”
“你是希望我和他一起走吗?”
“你会听我的吗?以前不是用行动来证明了吗?”
“你别说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做。我跟他都是止乎于礼.止乎于心.正直保守,举止得当。如果你愿意,我马上和他断绝来往。”
“今天我跟他接触,发现他在为你悄悄地改变自己。少了公子哥的痞性,多了豪门的执着。你舍得让他回到以前的吊儿郎当的样子吗?”
“你是想把我推向他的怀抱吗?你也不需要急着置身事外,我更不会纠缠你。”
“我是觉得现在和以后的他更适合你。一个肯为你改变自己的人,他是对你入了心的。我曾拷向过自己的灵魂,我到底是爱谁。”
“那你说呀。你有没有爱过我。”
“我只是行走在世界上的一具躯壳。不值别人用情。”
晓蔓知道我不敢回答,也不会回答。但他依然在等待我亲口告诉她。
“你知道我的心。为了表示歉意和诚意,晚上请你吃饭。”我知道,我和晓蔓之间必须作个了断,她和富涛之间有发展的空间,只要离她远一点,他们是可以成为彼此的依靠。
“那我要去你家吃。我们一起做饭。”
于是,我和她开车到菜市场,买了菜。
我特地给她做了一个金汤龙虾烩官燕,用龙虾肉与官燕共煨于南瓜浓汤;一个黑松露和牛福袋,用M9和牛粒佐黑松露酱,裹入腐皮福袋,蒸制后淋黑椒金汁;一个松茸云腿炖花胶皇,用深海花胶与云南松茸慢炖;还有一个玉簪百花酿羊肚菌,用羊肚菌酿入虾胶,以芦笋穿心,煎后淋高汤芡汁,最后一个是最普通的西红柿鸡蛋。
虽然我比不上大厨,但这几道菜是晓蔓最爱吃的,我曾在她妈妈的海鲜和茶楼酒店特地学过,也做得色香味俱全。
果真她经不起美食的诱惑,吃得很香很多。我们两人一起喝一瓶白酒,微醺而不醉。
“别离开我。我会听你的话,试着与富涛交往。”
“我是有事要办,这里全部交给你和富涛管理。半年后我就回来。”
“那你晚上别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