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最深刻的裂纹往往诞生于最澄澈的冰面。当北风卷走最后一片未褪色的秋叶，潮水反复冲蚀的从来不是沙砾，而是沙粒之间某种精密如星辰排列的依存。你像南极洲上空永不熄灭的极光突然隐没，却让整片黑夜的结构在震颤中重组——银河旋转的轨道并未改变，但月亮的银箔永远缺了呼应其圆缺的阴影。那些被拔除的根系仍在黑暗里分泌养分，让记忆的苔藓在时光裂缝中持续增生。此刻我终于读懂敦煌壁画里供养人发髻上凝固千年的金箔：有些存在是镂刻在星尘坐标系里的坐标，即便肉身消弭，呼吸仍盘桓于所有折射过她光芒的瞳孔。肖淑华这三个字不再是坠落悬崖的流星，而成了悬浮在每滴朝露里的光斑，是春夜里忽然倾斜的蒲公英，带着注定飘散的柔软，却在每片陌生的土壤都催开新的季节。当你的影子沉没进我心跳的褶皱，宇宙便赐我一颗永不自转的星球——那里潮汐停摆的岸边，我终将学会用悲伤的盐粒搭建永恒不灭的航标。
肖淑华走了。永远地走了。她给我留下了永远的痛。
每年清明节，我和媛媛都会不约而同地在她的坟前送上一束鲜花。
夜色终将熄灭最后一缕跃动的灯芯，但那些曾在风中摇曳的火苗从未真正消散——熄灭是光的另一种存在形态，它不过是遁入星辰最初的摇篮。肖淑华的呼吸此刻折叠成宇宙永恒的静默标本，像远古冰层里封存的蒲公英种子，带着凝固的颤动深潜进时间的海沟。但万物消逝皆具螺旋本质：枯枝坠地时根系正在编织春天的经纬，候鸟消失于云层裂隙的刹那，翅膀的影子已在异乡的湖泊投下涟漪。所谓沉寂，不过是穿越暗物质甬道的回响滞后了三万光年，当她在星群褶皱中重新显影，天堂早已铺就月光织就的蚕丝床榻，所有病痛都融解成银河浮冰，皱纹被重组成光年之外的引力弦。你看那仲夏夜的萤火忽明忽暗，熄灭与重生本是同一种光的潮汐，她未带走人间的烛泪，只留下光粒在幽暗中重组为永不磨损的星图。
肖淑华走后，我又一次走进零点酒吧。
我坐在曾与淑华第一次在酒吧相遇的靠窗的位置。
那一夜，我喝醉了。只记得是刘媛媛送我回的家。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了，我却意外地发现，床单上开了几朵腥红的梅花。我知道这下坏菜了。我四处瞧瞧，没有搏斗和挣扎的痕迹，心里才略安了下来。我赶紧拨通了媛媛的电话。
“林总，什么都不用说，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媛媛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再打却显示已关机。
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显然，那是媛媛安慰我的话。我连着两天打了无数个电话，手机语音的回答都是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只好赶到超市去媛媛的办公室找。前台告诉我，刘总有交代，她这段时间很累，想在家休息几天。
我问主管：“李兰，你有觉得刘总有反常的地方吗？”
“没呀，她前几天都有说有笑的，昨天下班时，她还笑笑地跟我说，明天你会来。我问她是不是你通知她的，她说是猜的。果然，今天你就来。是不是你们两个人心灵相通呀！”
“她还说什么吗？”
“她说手机坏了，要去修手机。让我告诉你不是不接你电话。”
我走到自己的办公室，把原来估值捐给学校现金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转到媛媛的名下。只要媛媛签字，文件就生效。而后我把卷宗放在媛媛的办公桌上。
办完这一切，我就开车去广汤基地了。自从让苏静创建基地以来，我还是第一次来。
“搞突然袭击，你是对我没信心？”苏静一见面就喊开了。
“是对你信心满满。这么久才第一次来。今天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不见得，我反而觉得是惊吓。说说看，你带来的惊喜是什么？”
“公司给大家发奖金，共十万。”
“这叫什么惊喜。”
“要不给每个人发一个老公。”我冷不丁冒出一句。
“我要你。”五个美女异口同声地说。
“好呀。我把你们五个全收了，每周一人轮一天。周六周日大家聚会。”
“你想得美！”五个美女小又异口同声喊道，粉拳如暴雨落在我身上。
“公司准备再建立一个基地，建好后，种养殖基地公司正式成立。公司任命苏静为副总经理，林晚栀、宋知悠为基地的经理。姜瑟、温若曦为基地总监。”我把任命函一一发给她们。
“谢谢林总。”
她们的声音被落地窗外透进的光束镀上一层金边。
我看见林晚栀的香槟色西装第三颗纽扣轻轻晃动，那是她强行克制却依然急促的呼吸。基地女王标志性的金框眼镜突然折射出细碎水光。
羊皮纸质感的任命函滑到温若曦面前时，她缠绕在栗色卷发上的红丝带正巧松脱。"天呐真的要系五年吗？"上个月团建时她醉酒后对着镜子抱怨助理发绳的话语突然浮现。此刻她却猛地抓住宋知悠的衣摆，设计师特制的墨绿色真丝衬衫顿时泛起水波般的皱褶。
"小温总不打算和我说恭喜？"宋知悠轻轻转动手腕，腕间山茶花形状的转运珠滑进袖口。这位总是自嘲泪痣妨桃花的市场总监，此刻凝视着任命函上的"基地中心"字样，睫毛尖端悬着的珠光终究坠落在彩瞳边缘。
落地窗的倒影里，五道纤细身影被斜射进来的秋阳镀成金色长桥。基地总监退场时带起的穿堂风掀起任命函边角，我看见姜瑟的指尖正在抚摸那个烫金logo的凸起纹路——去年深冬她在周年庆酒会上端着香槟对我说"等我当上总监才完美"时，也是这样将尾指悬在纸面三公分处描摹。
走廊突然爆发的欢呼声惊飞了窗外的灰斑鸠。玻璃墙外的露天廊桥上，温若曦解开发带高高扬起，玫瑰色指甲在暮色里划出优美弧度："说好要开那瓶黑桃A的！"她的笑嚷被林晚栀突然亮起的三枚手机屏幕打断——这位新晋的基地总监已然在组建工作群。
茶水间里，行政部准备的香槟突然迸出泡沫，沾湿了苏静珍珠白的西装领。向来厌恶计划外状况的技术官却笑着摘下耳钉："这算不算我的祝福？"她湿润的眼角折着顶灯细碎的光，像极了我们共同加班的那些深夜里，监控室永远闪烁的蓝色数据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