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回不去的昨天

作者:村夫俗子 更新时间:2025/6/10 20:29:44 字数:2680

我在海边一个人走了许久。回想往事,我和肖淑华在一号别墅里举杯时,海边那道孤独的身影正是陆晓蔓。

今天海边上的我不正是从前陆晓蔓的翻版吗?

于是,我赶紧逃离海边,走进海边一个观潮的茶屋。不想让她看到我,引起她对往事的回忆。

我点了一壶绿茶。

青瓷盏底最后一道冰裂纹里,凝着去年深秋的茶渍。青铜觚盛放的晨露早已蒸腾为云,却始终未肯落下那场注定湮灭的雨。砚台深处的宿墨正蜕变成蝌蚪文,每个游动的笔划都在摹写太初时断裂的卦象。

喝着茶,我不禁想起了在茶楼与晓蔓共事的日日夜夜。回忆带着苦涩,正如我手中的茶汤,但已是回不去的昨天。

暗格中老式座钟的黄铜摆锤锈成月相,子丑寅卯在蛛网间凝结成透明的琥珀。某个瞬间突然意识到:我们总错把遗忘认作释怀,却不知褶皱的宣纸上最深的墨痕,往往是用清水写就。那些未及触碰就已湮灭的黄昏,最终都成了皮影戏幕布后的剪影,举手投足间落满前世今生的蝉蜕。

苦涩的滋味,又让我想起与晓蔓在一号别墅的快乐时光。

我与晓蔓相依在客厅的沙发上,彼此的眼神中闪烁着炽热的情感。她的眼眸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闪烁着温柔与深情

在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轻轻地拥抱着晓蔓,她的身体柔软而温暖,仿佛是我生命中的全部。我们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最美妙的乐章,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我们的缠绵如同“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那样。在那温暖的芙蓉帐子里,我们彼此交融,共同感受着那份属于彼此的幸福与甜蜜。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次深情的对视,都仿佛在诉说着我们之间的爱情故事。但物是人非。现在坐在她旁边是王富涛,我只配在茶屋里品着苦涩的茶。

茶汤倒映的云絮突然碎在指间时,才惊觉所有昨日都是活着的舍利——它们在青铜鼎腹灼烧千年,既非灰烬也非舍利子,只是证道者喉头未吐出的半阕残偈。庭院古井吞食了太多星月的私语,此刻满地的枯叶都像泛黄的篆字,每个缺口都在诉说被时空湮灭的象形。

现在,晓蔓与王富涛就坐在我先前坐过的位置。落地窗折射的菱形光斑正在波斯地毯上缓慢爬升,这个光学运动轨迹与王富涛手表指针的位移速度完全同步。两年前相同时刻,晓蔓正是透过这扇窗户看见我们黑色奔驰车头掠过的那片夹竹桃,此刻花影正投射在王富涛衬衫第二颗纽扣的位置。

冰桶里正在融化的阿尔卑斯山冰块,其棱角消退的速度恰似壁炉上方那幅莫奈《睡莲》的褪色进程。当晓蔓端起水晶杯时,杯壁凝结的水珠滑落轨迹,与我们去年落在桌面上的咖啡渍形状惊人相似。

当暮色给海水镀上永寂的釉彩,才恍然所谓「昨日」不过是混沌边缘的蝴蝶效应:我们跋涉三千里只为捧起镜中雪,却不知指尖融化的并非某个具体年份,而是此生始终携带着的、未能破茧的清明上河图。最终在星斗垂落时顿悟——最深的情愁原是永远触不到的倒影,而真正回不去的,是试图折返的那道目光本身。

就在我心猿意马想像晓蔓与王富涛恩爱的样子,耳畔传着娇滴滴的声音:“先生与其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不如现场找个知冷知暖的人聊聊天?”

“姑娘,我好像跟你不熟。”

“同是天涯悲伤容,相逢何必论亲疏?”

我抬头望着姑娘,只见她立在茶屋?的垂丝海棠下,晚风卷起纨绔春衫的银线袖口。碎金熔在灯幕里,漫过月牙白暗纹襦裙的三重褶皱,却将凝脂般的耳垂衬得愈发清透。几绺散发悬在玉兰花钿旁,随呼吸频率轻颤,好似游走在冰裂纹瓷胎上的浅墨痕,既无着落处又恰好点染了空寂。

“姑娘,你要喝什么?”

“我有名字,叫聂晓倩。”

“林先生,你说笑了,世上哪有穿越之人。聊斋的小倩是大小的小,我是拂晓的晓。我也来一杯绿茶吧。”

檐马铛琅数声,她忽而侧颈低眉,眼波未动先惊起十里烟波——海鸥斜掠时振翅抖落的霜,原是浮在她睫毛上的一粒清泪。

“你吓死哥哥了,我以为遇到了聊斋里的聂小倩了。你有什么委屈?”

“富涛哥哥曾是我的前任。哽住喉的月光坠成雪,哑在齿间的霜结作茧。说与不说都是痛。”

“悬而未决的风撕碎灯语,困在瞳孔的星溺死银河。你不说是对的,何必撕裂旧伤,陡增痛苦。”

“唇齿是锈蚀的河堤,沉默的浪却冲断掌纹。谢谢哥的理解。”

“字词在舌尖冻成珊瑚,谎话沉船反照亮深渊。月沉西谁汲古桐金井,不早了,晓倩住在哪栋别墅?我送你回去。”

“林总别墅动辄一晚上万,像我这样哪住得起。”

“相逢是缘分,现在出岛也叫不到车,晓倩你就先到我鸟语椰风住一夜。”

茶杯沿凝结的水珠沿着混沌吸引子轨迹滑落,恰似撕碎便签纸的裂痕形成共轭映射。那张被折成纸船的收银条,正载着洛伦兹方程的三组初始参数,在空调气流中航行七秒后,精准坠入你裙摆荡起的拓扑漩涡。气象台未曾记录的微型台风,已在我们相隔二十三公分的非线性空间悄然登陆。

“恭敬不如从命,在我生命的尽头,享受一下林总海景别墅的风情。”

“晓倩何出此言?”晓倩的话引起我的警觉。

“走吧,哥哥。”

我知道她不说定有她的难言之隐。但我一定不能让悲剧在我的身边发生。

到了鸟语椰风别墅,我带晓倩到顶楼欣赏海上渔火。

我和晓倩站在玻璃幕墙里面,只见海天交融成一片混沌的墨蓝。远处的渔船的灯火,像是星辰跌碎在浪间。橘红的光晕在咸涩的风里摇晃,拖着朦胧的倒影跌进海水深处,又被暗潮揉皱成无数细碎的金箔。

“你看,海上渔火美吗?”

“美。渔火在褶皱般的浪尖绽开,犹如撒落的星辰被揉进了咸涩的渔网。

那些光点随着潮汐脉动起伏,忽而被浪脊托举至半空,仿佛要吻上低垂的银河;忽而沉入墨色深渊,只留一圈朦胧的光霭,像鲛人遗落的珍珠呼吸。”

“我们觉得海上渔火很美,可渔夫们怎么看待这渔火?”

“他们习以为常。”

“我们眼中的美,却是他们生活的痛。他们放弃了吗?”

“可是我却生活比她们更苦。”

“人生本是一场修行。当夜色漫过掌纹时,人生便显影为跋涉千年的苦行。我们各自背负隐形的行囊,里面装着生锈的锚、裂釉的陶、被风洞穿的经文,在岁月嶙峋的山脊上,将脚步修炼成叩击大地的木鱼。”

“人生苦短,我们为什么还要在苦海中挣扎?”

“生命的锤击从不在别处,藏进茶杯边缘的裂痕,有人用房贷和学区房打磨戒疤,有人把情爱熬煮成滚烫的香灰,掌心的老茧重叠着年轮,像寺院墙上历代僧侣反复抄写的偈语。那些深夜撕扯心肺的伤口,原是为锈钝的灵魂开刃的契机。”

“我也可以去寺院里修行吗?”

“最深的修行不在蒲团,而在菜场浸油的塑料袋,在急诊室刺目的日光灯。每个困顿的姿势都是莲华手印,每滴咸涩都是洗濯妄念的杨枝露。”

“我这么苦,佛为何不渡我?”

“你的执念如冬枝积雪,总要等它坠断时才能照见空明。我们在人潮中反复遗失又缝补的心,终将在某个月夜发现:所有放不下的原来都是垫脚石,所有得不到的本该是引路的灯笼。当皱纹里长出青苔,当旧伤疤开出蓝莲花,才懂得圆满不在云端,而在跋涉时搅动的尘埃里。”

“我好像懂了,但又似懂非懂。”

“现在心情好些了没?”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