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协议的启动,如同一颗投入精密机械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天工”项目原有的运行轨道。深夜的研发中心非但没有沉寂,反而被一种高度压抑的忙碌所笼罩。灯光被调到最亮,映照着走廊里行色匆匆、却无人交谈的技术人员和安全团队。指令通过加密线路层层下达,核心数据在严格监控下开始进行物理迁移,服务器阵列发出低沉的嗡鸣,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与世隔绝。
王富涛坐镇总控室,像一头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他通过巨大的环形屏幕监控着每一个关键节点的进展,与王家安全部门负责人的通讯几乎没有间断。他的指令简洁、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在这种时候,他作为商业帝国掌控者的铁腕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我,则回到了属于陆家技术团队的区域。这里的气氛同样紧张,但更多了几分技术攻坚的专注。我需要协调陆家的精英,确保在配合王家安全部门的同时,核心算法的迁移和加固万无一失,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不能泄露任何陆家独有的技术底牌。
“慕云先生,‘基石’模块的量子加密锁已经部署完毕,正在进行最终验证。”一名陆家的核心工程师向我汇报,他眼底带着血丝,但神情专注。
“加快速度,但务必确保每一步都经过三重校验。”我沉声吩咐,“‘镜廊’可能留下了我们尚未察觉的后门,任何细微的疏漏都可能让‘堡垒’变成透明的玻璃屋。”
“明白。”
我走到一台独立终端前,接入自己的安全密钥,调出了那枚信号中继器残片的深度分析报告。赵主管的效率很高,更详细的数据已经传了过来。除了那标志性的“镜廊”图案,材料分析显示其合金成分极为特殊,含有几种在地球常规工业中极少应用的稀有同位素,这更像是某种尖端实验室或者……非官方航天技术的产物。
“镜廊”的技术储备,比传闻中更加深不可测。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思绪却飘向了那条只有两个字的信息——【已标记】。
是谁标记了谁?
发信人知晓“镜廊”的入侵,并能几乎同步地发出警示(或者说,宣告?),这意味着他/她/它至少拥有与“镜廊”相近的渗透能力,或者,就潜伏在“镜廊”内部?又或者……是这场博弈中的第三方?
我调出那个未知编码,尝试进行反向追踪和破解,但结果和之前一样,信息如同石沉大海,源头被完美隐匿。这种级别的隐匿技术,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身份标识。这绝非常人所能为。
我沉吟片刻,没有再次尝试联系。在不确定对方立场和意图的情况下,过度接触可能带来更大的风险。但这条线,必须握在手中。我创建了一个独立的监控进程,将这个编码的所有活动纳入最高优先级警报。
就在这时,内部通讯频道亮起,是王富涛的专线。
“慕云,‘堡垒’协议执行期间,所有对外物理连接将在四小时后彻底切断。你需要在这之前,处理好所有必须的外部通讯。”他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不带任何感**彩,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流程。
但我听出了弦外之音。他是在提醒我,也是在最后一次试探。他想知道,我是否会利用这最后的窗口期,与陆家内部,或者其他可能存在的“外部”力量进行联络。
“收到。我会处理。”我平静地回答,没有多做解释。
切断通讯后,我确实需要打一个电话。但不是打给陆家的任何人,而是打给一个位于瑞士、看似与当前局势毫无关联的私人号码。那是我早年布下的一枚闲棋,一个以艺术品收藏家身份为掩护的信息掮客,擅长追踪那些游走于阴影中的技术和组织。我需要他动用一切资源,搜集所有与“镜廊”相关,特别是与他们使用的特殊材料、技术特征有关的碎片信息。
通话很简短,使用的是预设的暗语。做完这件事,我关闭了外部通讯接口,向总控室发送了“陆家团队外部联络已完毕”的确认信息。
王富涛没有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堡垒”协议的倒计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头顶。实验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机器运行的声响和键盘敲击声提醒着时间的流动。
就在物理隔离即将启动前的最后一小时,我的个人加密通讯器,再次突兀地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依旧是那个未知编码。
但这次,信息不再是模糊的两个字,而是一串看似毫无规律的字符与数字混合的序列:
**【K-73-Δ-████-回声】**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串代码……我认识!这是“天工”项目早期废弃的一个底层通讯协议的测试标识符!“回声”更是当初我与导师私下讨论时,用于指代一种极端情况下数据备份机制的代号!
这个人……不仅知道“镜廊”,还知道“天工”早已被封存的的技术细节!
他到底是谁?是敌是友?“已标记”的对象,难道是我?或者说,是我和“天工”的过去?
总控室传来最终确认指令:“‘堡垒’协议,物理隔离启动倒计时十分钟,请所有单位进行最后确认。”
我看着屏幕上那串仿佛来自过去的代码,又抬眼望向窗外。城市的灯火在黑暗中依旧璀璨,但在这片璀璨之下,无形的暗流正在疯狂涌动。“镜廊”的阴影尚未散去,这新的、更加诡异的“标记”又悄然浮现。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条信息彻底删除,清空了缓存。
然后,在控制台上敲下了确认键。
**【陆家团队,就位。】**
“堡垒”即将完全闭合,内外信息就此隔绝。但我知道,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而被“标记”的我,在这座孤立的堡垒中,是获得了暂时的安全,还是步入了另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