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的触须在无形中蠕动。我知道，从张珏与我接触的那一刻起，倒计时就已经开始。王富涛的安全部门不会忽略任何微小的异常，尤其是在这敏感时期。我必须快，必须在“水母”的毒素彻底渗透了我的活动空间之前，拿到“共鸣器”。
初代“天工”原型机废弃缓存区，代号“坟场”。它位于“堡垒”物理结构的最底层，靠近基础支撑结构和部分老化的散热管道。这里温度略低，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冷却液和尘埃的混合气味。照明为了节能，间隔很远才有一盏，在通道中投下大片的阴影。存储在这里的数据，大多是项目早期探索阶段被证明走不通的死胡同，或是已被更优方案替代的原始代码和设计图，理论上已无价值，只待定期物理销毁。
“Omega-7垃圾回收序列”。我调出“坟场”的存储分布图，找到了这个标记。它位于一个偏僻的角落，存储单元是老旧的光子晶体阵列，访问接口标准都几乎被淘汰。
要进入这里，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作为首席技术官，我拥有理论上的最高数据权限，但贸然访问一个被标记为“待回收”的废弃区，本身就足以引起注意。王富涛的试探犹在耳边，我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机会来自于一次计划内的、针对底层支撑系统稳定性的巡检。这是我职责的一部分，范围可以合理覆盖到“坟场”的外围。我带着两名隶属于王家技术部门、负责记录和协助的工程师，开始了这次巡检。
一路上，我刻意将注意力放在散热管道的压力读数、基础供电线路的负载情况上，与两名工程师讨论着一些无关痛痒的技术参数。我的表现必须无懈可击，像一个真正关心“堡垒”基础设施稳定性的首席技术官。
当我们接近“坟场”与主要支撑系统的连接节点时，我停下了脚步。
“这里的振动频率有些异常，”我指着传感器读数，眉头微蹙，“可能影响到上层精密仪器的稳定。我需要进去检查一下关联的缓冲基座。”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振动传导是大型设施常见的问题。一名工程师立刻表示需要向上级申请临时进入权限。
“可以，”我点头，语气平淡，“尽快。我在这里等。”
等待的几分钟里，我状似无意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昏暗，寂静，只有远处管道中流体低沉的轰鸣。这里确实是隐藏秘密的理想场所。
权限很快被批准，但附加了一条——安全部门将远程监控内部环境传感器数据，以确保安全。意料之中。“水母”的注视，从未离开。
我们三人走入“坟场”。巨大的、蒙尘的服务器机柜像墓碑一样林立，大部分指示灯都已熄灭，象征着其内部数据的“死亡”。空气凝滞而冰冷。
我按照预定路线，检查了几个缓冲基座，并确实发现了一处微小的松动，让随行工程师记录下来，作为此行的“成果”。整个过程，我的动作和关注点都符合技术巡检的规范。
然后，我“偶然”地走向了Omega-7序列所在的区域。
“这些是老掉牙的光子阵列了，”我仿佛自言自语，手指拂过一个积满灰尘的接口面板，“项目早期的试验品，能耗高，稳定性差。没想到还留在这里。”
我停下脚步，目光扫过那一排排标记着序列号的存储单元，最终落在了“Omega-7”上。它看起来与其他单元毫无二致。
“慕云首席，这里有什么问题吗？”一名工程师问道。
“没什么，”我转过身，背对着Omega-7单元，面向他们，脸上带着技术人员的挑剔，“只是感慨技术迭代太快。这些东西，早就该彻底清除了。”
在说话的同时，我的右手背在身后，凭借记忆和对机械结构的精确理解，指尖无声地滑过Omega-7单元侧面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缝隙。那里有一个物理卡扣，是早期型号用于紧急手动弹出的装置。
“是啊，听说下次维护周期就会批量处理掉。”工程师附和道。
就在这时，我的指尖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阻力，随即是几乎不可闻的“咔哒”一声。成功了。一个伪装成散热格栅的暗格，在内部弹簧的作用下，弹开了几毫米。
我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他们的视线，左手仿佛随意地撑在旁边的机柜上，实则迅速将暗格里那个冰冷、约拇指大小的物体取出，滑入了袖口的特制夹层中。整个过程在不到两秒内完成，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检查得差不多了，”我转过身，面色如常，“记录好那个松动的基座，通知维护部门来处理。我们出去吧。”
离开“坟场”，交还权限，我带着那份微不足道的“巡检报告”和袖口里那个沉甸甸的秘密，返回了自己的区域。
在绝对安全的加密隔间里，我才敢拿出那个物体。
它通体黝黑，非金非木，触手冰凉，表面没有任何接口或标识，只有一些极其细微的、仿佛天然形成的纹路。这就是“共鸣器”？它看起来更像一块古老的化石，而非什么高科技设备。
我尝试用各种非侵入式扫描手段探测其内部结构，结果都石沉大海。它似乎能吸收所有形式的探测波，内部没有任何能量反应。
如何启动它？它与“幽灵协议”如何产生“共鸣”？“回声”没有给出任何说明。
我将其小心藏好，陷入沉思。东西拿到了，但谜题并未解开，反而更深了。
“水母”的监控如影随形，我刚刚在“坟场”的行动，是否已经引起了怀疑？张珏和李振的网络，还能安全多久？
“镜廊之影，已在墙内”——如果“回声”的信息属实，那么除了王家的势力和“回声”的网络，还有第三股危险的力量潜伏在这座堡垒中。
孤岛之上，暗影重重。我手握着一把不知如何使用的钥匙，站在一扇不知通往何处的门前。
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