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张浸了水的黑色宣纸，晕染开城市的喧嚣与疲惫。
苏小柔骑着那辆几乎快散架的电动车，在车流中艰难地穿梭，雨丝细密地抽打在她的脸上，冰冷刺骨。
头盔下的视野有些模糊，雨水顺着额发滑落，痒痒的，却腾不出手去擦。
【宿主，友情提示，您这单外卖还有三分钟就要超时了哦。】
脑海中，一个略带戏谑的电子音慢悠悠地响起，是她那个不怎么靠谱的系统精灵，小软。
“闭嘴。”
苏小柔在心里低吼，声音却因为身体的疲惫而显得有些沙哑。
她现在没心情跟小软斗嘴。
【哟，今天脾气这么爆？是不是又被哪个不开眼的客人投诉了？还是说，看到银行卡余额又少了几个零，心态崩了呀，啧啧，真可怜。】
小软的声音贱兮兮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踩在苏小柔的痛点上。
苏小柔咬紧了下唇，几乎能尝到一丝铁锈味。
她现在这副身体，实在不适合送外卖这种体力活。
纤细的胳膊拧油门都觉得费劲，更别提这具身体莫名其妙发育过度的胸部，沉甸甸的，跑起来简直是负担，还总引来一些若有若无的视线，让她浑身不自在。
穿越过来已经一个月了，她从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变成了一个弱不禁风，还欠着一屁股债的少女，这种落差让她时常怀疑人生。
【当前负债：1,000,000元。】
冰冷的数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妹妹还在医院里躺着，每天的开销都是天文数字。
她必须挣钱，不惜一切代价。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前方的路灯，也模糊了她眼底最后一点点属于过去的倔强。
终于在超时前一分钟，她将外卖送到了客人手中。
“谢谢，辛苦了。”
客人是个年轻的女孩，接过外卖时，好奇地多看了苏小柔两眼，眼神在她湿透的衣服和略显狼狈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苏小柔不太习惯这种打量，尤其是来自同性的。
她胡乱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生怕对方看出什么端倪。
她现在这副模样，用小软的话说，就是“楚楚可怜小白花一朵，胸前还挂着俩沉甸甸的‘甜蜜负担’”。
想到这里，她就一阵烦躁。
以前当男人时，哪有这么多破事。
“小柔，这么晚还没下班？”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小柔回头，看到隔壁水果店的王阿姨正撑着伞站在屋檐下。
王阿姨是个热心肠的人，苏小柔刚搬来这一片时，没少受她照顾。
“王阿姨好，还有几单。”
苏小柔挤出一个笑容，雨水混着汗水，让她看起来有些憔悴。
王阿姨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心疼。
“你这孩子，真是太拼了。你妹妹的病要紧，可也别把自己累垮了。”
她说着，从旁边的保温箱里拿出一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塞到苏小柔手里。
“刚出锅的，快趁热吃，垫垫肚子。”
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苏小柔鼻子一酸，眼眶有些发热。
穿越之后，人情冷暖，她体会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深刻。
“谢谢王阿姨。”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傻孩子，跟我客气什么。”
王阿姨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去忙吧，注意安全。”
苏小柔点点头，骑上电动车，汇入雨幕之中。
包子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让她空荡荡的胃部一阵抽搐。
她确实饿坏了。
找了个避雨的屋檐，苏小柔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包子。
身体稍微恢复了些力气，但心情依旧沉重。
【感动完了？是不是觉得人间自有真情在，生活又有盼头了？】
小软又开始作妖。
“滚。”
苏小柔现在只想搞钱。
【友情提示哦，宿主，按照您目前送外卖的收入，刨去您妹妹的医药费和你们姐妹俩的基本生活费，想要还清一百万的债务，大概需要……嗯，让我算算，不吃不喝不生病的情况下，大概需要二十年。】
小软的声音充满了幸灾乐祸。
【二十年后，您就是四十岁的老阿姨了，哦不，是美少女战士变成中年欧巴桑，想想都刺激。】
苏小柔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她知道小软说的是事实，这也是她最焦虑的地方。
二十年？
她等不起，妹妹更等不起。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有些无力地问。
【有啊。】
小软的声音突然变得轻快起来。
【比如，找个有钱人嫁了？宿主您现在这副皮囊，勾搭个钻石王老五不是梦啊。肤白貌美大长腿，外加D罩杯童颜🚫🚫，简直是行走的人民币收割机！】
“你能不能正经点！”
苏小柔气得想砸东西，如果小软有实体的话。
【我很正经啊。】
小软无辜地说。
【或者，您可以考虑一下系统商城里最新上架的“一夜暴富体验卡”，只需要998情绪值，就有机会体验一把钞票随便花的感觉，虽然只有二十四小时，而且副作用是之后穷三个月，但爽啊！】
“……”
苏小柔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这个智障系统一般见识。
她划开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个天文数字般的催款账单，眼神一点点暗淡下去。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苏小柔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喂，你好。”
她的声音因为淋了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是苏小柔小姐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带着一丝公式化的礼貌，却又莫名地让人感觉有些压迫感。
苏小柔心中一紧。
这个声音，她有点印象。
是之前那个自称代表了她最大债权人的律师打来的电话，声音很像。
难道是催债的又换新花样了？
“我是，请问你是？”
苏小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尽管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我姓陆，陆景琰。”
男人顿了顿，似乎在给她反应的时间。
“关于你妹妹苏小雅医疗费用的那笔一百万欠款，我想和你当面谈谈。”
果然是债主。
苏小柔的心沉了下去。
该来的，总会来。
“我……我现在没时间，我在送外卖。”
她试图找借口拖延，哪怕只是一天也好。
她需要时间想办法，而不是直接面对这种令人绝望的局面。
“我知道。”
陆景琰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苏小柔瞳孔骤然一缩。
他怎么会知道她家地址？
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
这个人，似乎比她想象中更难缠。
【哦豁，宿主，桃花债……啊呸，是正经债主上门了。】
小软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
【根据本系统资料库分析，这位陆先生，身高一米八八，体重七十五公斤，黄金比例身材，颜值九点五分以上，未婚，目前身价……啧啧，宿主，这可是个超级金大腿啊！抱上就能原地起飞的那种！】
苏小柔现在没空理会小软的花痴。
她匆匆结束了最后一单外卖，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她住的地方是老城区的一栋旧楼，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光线昏暗。
远远地，她就看到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与周围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
车旁，倚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修长，即使在昏暗的路灯下，依旧能看出他出众的相貌和不凡的气质。
他似乎察觉到了苏小柔的目光，抬起头，视线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苏小柔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刚才电话里的那个男人，陆景琰。
他比照片上，或者说，比她想象中，更有压迫感。
苏小柔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陆先生。”
她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陆景琰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那目光算不上侵略，却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让她感觉自己像一件待估价的商品。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苏小姐，我们谈谈。”
陆景琰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苏小柔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苏小柔的家很小，一室一厅，陈设简单甚至有些简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陆景琰打量了一下四周，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在唯一的一张小沙发上坐下，姿态优雅，与这间小屋子显得格格不入。
苏小柔给他倒了杯水，局促地站在一旁。
“陆先生，关于欠款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大不了就是卖房子，虽然这房子也值不了几个钱。
“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
陆景琰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的视线落在苏小柔身上，那张因为淋雨和疲惫而显得格外苍白的小脸，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更衬得那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带着一丝惊慌和倔强。
还有……她那即使穿着宽松的旧T恤也依然无法完全掩盖的，与她纤细身材极不相称的曲线。
陆景琰的眸色深了深，随即移开了视线。
“送外卖，恐怕你一辈子也还不清这笔钱。”
他的话很直接，也很残酷。
苏小柔的脸色白了几分。
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我会想办法的。”
她倔强地说，尽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办法在哪里。
“我这里有一个办法。”
陆景琰看着她，缓缓开口。
“或许可以让你在短时间内还清债务，甚至……改变你和你妹妹的命运。”
苏小柔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她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尤其是在她这么倒霉的时候。
“什么办法？”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
陆景琰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眼神却依旧深邃。
“苏小姐，你有没有兴趣……当偶像？”
苏小柔愣住了。
当……偶像？
她？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湿透的衣服，廉价的球鞋，还有这副除了胸部发育超常之外，几乎一无是处的身体。
她怎么可能当偶像？
这个男人是在开玩笑吗？
还是说，这是什么新型的诈骗手段？
【哇哦！宿主，机会来了！娱乐圈！镁光灯！粉丝！金钱！】
小软兴奋地尖叫起来。
【快答应他！这可是你脱贫致富，走向人生巅峰的绝佳机会啊！】
苏小柔没有理会小软。
她看着陆景琰，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陆先生，你是在开玩笑吗？我这样子……怎么可能当明星？”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还有一点点面对未知提议的傲娇式抗拒。
陆景琰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反应。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苏小柔面前。
“这不是玩笑。”
他的声音沉稳而笃定。
“我是一家娱乐公司的老板。我看过你的资料，也……见过你几次。”
苏小柔的心猛地一跳。
见过她几次？什么时候？她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你的外形条件很好，非常有潜力。”
陆景琰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脸上，这一次，带着更为明显的审视和评估。
“当然，也需要一些专业的培训和包装。”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苏小柔警惕地问。
这个提议太突然，也太不真实了。
她一个负债累累的普通女孩，怎么就入了娱乐公司老板的眼？
“因为，这是你目前唯一的选择。”
陆景琰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力。
“要么，你继续送外卖，眼睁睁看着你妹妹的病情因为没钱医治而恶化。”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刺向苏小柔最脆弱的地方。
苏小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要么，你签下这份合同，成为我公司的艺人。我会预支你一部分签约金，足够支付你妹妹前期的治疗费用。剩下的债务，你可以通过未来的演艺收入来偿还。”
陆景琰靠在沙发上，姿态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当然，选择权在你。”
空气一瞬间变得凝滞。
苏小柔看着面前那份薄薄的合同，却感觉它重如千钧。
她的脑子很乱。
理智告诉她，这很可能是一个圈套。
但陆景琰的话，却又像一根救命稻草，让她在绝望的深渊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妹妹的脸在她眼前浮现，苍白而虚弱。
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再凑不到钱，我们也没有办法了……”
苏小柔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微微起伏着。
钱，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
如果当偶像真的能让她在短时间内赚到足够的钱救妹妹……
【宿主，还犹豫什么！签啊！卖身救妹，哦不，是出道赚钱，天经地义！】
小软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苏小柔狠狠地瞪了一眼空气，仿佛能看到小软那张贱兮兮的脸。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陆景琰。
“如果……我说如果，我答应了。我需要做什么？”
她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心。
陆景琰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测的光芒。
“很简单。”
他薄唇微启。
“听话，努力，然后……红遍大江南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