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意闻言指尖微顿，睫羽轻颤间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她实在不解，陈清晏为何突然问及此事——对方口中的王奶奶，究竟是她记忆里的那个人，还是林芷伊另有交集？
思忖片刻，她将问题轻巧抛回："什么王奶奶？"
"就是你昨晚一直念叨的那位。"陈清晏缓缓开口，语气里藏着几分探究。
原是昨夜她扶林芷伊上楼安顿好后，便听见对方呓语不断。
起初声音模糊难辨，后来逐渐清晰，带着哽咽哭腔反复念叨着"奶奶不要离开我""奶奶我真的好累"之类的话语。
作为自幼相识的世交挚友，陈清晏对林芷伊的身世一清二楚——其亲祖母早在她出生前便因癌症离世，祖父也未再续弦。
这突然出现的"奶奶"，着实令人困惑。当时她下意识追问，得到"王奶奶"的回答后，林芷伊便沉沉睡去。
此刻忽而想起，便随口问了出来。
听闻答案时，林知意表面仍平静用餐，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她笃定这个王奶奶正是将自己养大的人，可林芷伊为何会知晓？
难道那时的林芷伊体内已是自己的意识？睡梦中意识进入他人身体，这真的可能吗？
无论是否存在可能，现实既已发生，便需面对新的疑问：若自己意识进入林芷伊体内，那原本的林知意又何在？
是被林芷伊占据身体，还是已消逝在破旧出租屋中？
种种猜想在林知意脑海中翻涌，而验证之法却很简单——回去一趟便知。
咬着筷子，她在心中做好了决定。
"林大小姐？林芷伊？"
“啊？哦，不好意思，刚走神了。”
林芷伊唇角扬起一抹尴尬的笑，解释道：“王奶奶是前段时间认识的长辈，帮过我不少忙，如今已经不在了，可能昨晚酒喝多了梦见她。”
“原来如此。”陈清晏眉梢微挑，眸中闪过一丝狐疑，却也只轻轻点了点头。
“不说这些了——真得谢谢你，昨天又是照顾我又是陪我喝酒，今天还送饭来……”
为避免再被追问出更多破绽，林知意忙不迭转移话题。不料话未说完，便见身旁人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天呐，我们林大小姐居然会说谢谢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话听得林知意心头一跳：难道又说错话了？
她试探性地回道：“大概是昨晚的酒……让我改了性子？这样很奇怪吗？”
“确实奇怪。”陈清晏煞有介事地点头，却在下一秒眉眼弯弯，指尖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不过这样的芷伊，我倒觉得挺可爱。”
林知意暗自咋舌，从陈清晏的反应不难看出，在这具身体原本的性格里，道谢这类礼貌用语怕是百年难得一闻。
想来从前的林芷伊骄纵惯了，也亏得陈清晏这般耐心，肯一直陪着她。
用完餐后，林知意将饭盒叠好递还给陈清晏。
她本想洗净再归还，却把厨房储物柜翻了个遍，连洗洁精的影子都没找到。
想来也是，以林芷伊的性子，家里怎会留着用不上的清洁用品。
客厅里，陈清晏兴致勃勃地说着话。
从学校新来的帅气助教，到娱乐圈的绯闻八卦，话题五花八门。
只是偶尔提起过去的事，缺让林知意心中陡然一震。
那些原本空白的记忆，竟随着陈清晏的描述渐渐清晰起来。
她能想起陈清晏口中那场校庆晚会，甚至记得烟花绽放时自己仰头的模样。
这种感觉让她不寒而栗，陌生的记忆如同潮水，正悄无声息地漫过她的意识。
她害怕有朝一日，连自己都会分不清，到底是林知意困在林芷伊的身体里，还是林芷伊的意识正在蚕食她的存在。
墙上的挂钟指向八点，陈清晏也需要回家了，因为昨晚的事情被她父母知道，便在口头教育一顿后给她定了规矩，晚上九点前必须回家，不然下个月零花钱减半。
林知意知道后便送她到楼下，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感受着周边的宁静，她突然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回到屋内，林知意望着满地狼藉的客厅。
随意丢弃的外卖盒、东倒西歪的化妆品、堆在沙发上的脏衣服。
她弯腰捡起一件T恤，布料的触感突然让她愣住。
这种刻意制造的凌乱，不像是疏于整理，倒像是故意用杂乱掩盖房间的冷清。
说到底林芷伊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女孩，一个人住的她每晚都会感觉到孤独。
这个念头让她后背发凉，她分不清这是林芷伊残留的意识，还是自己的猜测。
但有件事已经确定，那就是明天，她必须回到原来的出租屋，看看真正的林知意究竟怎么样了。
或许只有找到答案，才能从这场诡异的困局中解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