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呼吸声吵得林夏根本睡不着觉。
早已习惯一个人睡的林夏，怎么也没想到，他这张不大的单人床，有朝一日能挤下两个人。
林夏叹了口气，转向了另一边。
他回想起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小绿说完那番话后，像是被抽了线的木偶似的，直接躺倒在了椅子中，一动不动。吓得林夏赶紧将手指放在她鼻子前，试探她还有没有呼吸。
好在小绿只是晕过去了而已，并没有生命危险。
林夏将小绿抱起，隐约还能看到，被打过的地方依旧泛着微弱的红光，甚至皮肤上还有些发烫。
嗯……
林夏懊悔地低下了头。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对小绿做出那样过分的事……
放下小绿，他本想着自己先去客厅将就一晚，但临走前，本应是昏迷状态的小绿，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虽然什么都没说，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过一下，但这大概是在挽留他的意思。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此刻林夏的身后，就躺着这位名为小绿的少女。
但得益于此，林夏能冷静地思考小绿刚刚说的那番话。
她说小夜子喜欢看到她受到虐待。也就是说，小夜子所谓的破坏，其目标只是针对小绿，她想看到的，其实只有小绿被折磨的场景？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小夜子内心的愤怒来源其实是小绿？
难道是小绿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么？
看来小夜子与梦中的那位同名的家伙一样，也想要摧毁那些曾经加害于她的人。
但这也不能成为林夏刚才那番作为的借口，无论如何，他刚刚的所作所为都太过分了。
梦里和现实本就是两个世界，就算同名又如何？小夜子只是小绿的其中一个人格，与梦中的那个小夜子没有任何关系。
可林夏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做出那样的事情，就跟身体不受控制一样……
林夏抱住头，这是他第一次切实地产生了恐惧这种情绪。
等小绿醒了之后，会如何看待他呢？
还会像以前那样与他开玩笑么？
还能说出喜欢他这种明显的谎话么？
还能那样迫切地希望他来做心理咨询师么？
……
想到这儿，林夏发现自己身后突然伸过来了两只胳膊。
“嗯？”林夏反射般地发出了疑问的声音，但其实想都不用想，他身后只有小绿一个人，只可能是她。
“不可以么，主人？”身后传来了柔弱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哭腔。
“可以倒是可以……”林夏回答的有些不情愿。
那也是当然，毕竟这样抱着小绿，难免会让他生出一大堆非分之想。但经过了刚刚那件事后，林夏已经再难以拒绝小绿的请求，只得答应了下来。
“主人的身子，好温暖……”小绿紧贴林夏背后，像猫一样在林夏身后蹭来蹭去。
“哦……”林夏依旧十分敷衍，倒不如说他压根没经历过这种场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但总要找些话题，于是，他问起了关于小夜子的事情。
“小夜子还在么？”林夏试探着问道。
“她一直都在，”提到小夜子，小绿像是有些胆怯，用力抱紧了林夏，“我不想让她出来。”
“刚刚被我绑起来的是……哪一个？”本不应该提起那段经历，但林夏依旧想确认遭受伤害的是哪一个。
“是我。”小绿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但正是这种不假思索，令林夏的负罪感更加强烈。
看来是小夜子在林夏突然变得疯狂时，将人格切换回小绿，让她独自承受了林夏突如其来的愤怒。对于小绿来说，她根本就是毫无理由就遭到了林夏无情地虐待……
他没办法给小绿解释梦里的事情，况且，就算说了她大概率也不会信，就算她信了，只凭这一点就能做那些事么？
只是长得像，就当作同一个人？
“对不——”林夏想着至少先道个歉，但还没等他说完，自己的嘴就被两只柔软的小手按住了。
“不要这样说，”小绿将手指滑向林夏的脸颊，依旧用那毫无生机，死气沉沉的语气说道，“为了小夜子，做这些事，我很开心。”
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么？这是林夏第二次发出如此感叹。
林夏转过身，看向小夜子。她先是有些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原状。
“小夜子为什么要惩罚你？”林夏皱着眉，面露严肃，认真地问道。
这或许是解决小绿和小夜子之间矛盾的一条重要的信息。无论是梦里的小夜子也好，还是现实中的小夜子也罢，她们都是因为受到了迫害，为了保护自己，才会变得如此残暴。
那么，只要找到她们心中的芥蒂，再顺藤摸瓜，找到她们真正怨恨的东西，就一定能解决她们的心结了吧？
如果这样不行，还可以像对待梦中的小夜子那样，让她完全绝望，这样她就不会再想着反抗了。
“因为……”小绿发出的声音不停地颤抖着，她用力抓住林夏的胳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不顾脑中小夜子的反对，将那个深藏于心的原因说出了口，“一直以来都是小夜子在替我抵御外界的伤害……”
说完这句话，小绿闭上了双眼，像是终于完成了某个难以达成的目标似的，松了口气，一动不动地摊在了林夏身边。
“什么意思？”只可惜林夏并没有第一时间领会小绿这句话的含义，他抿着嘴，疑惑地向小绿问道。
又不是游戏世界，怎么还有抗伤害这种事？
“我在学校经常被欺负，”小绿闭着眼睛，像是在说梦话似的，“每次都是小夜子出面帮我应付这些事。”
“这不是挺好的？”林夏还是不明白，这种情况怎么会招致那么深的怨恨。
“我经常生病。”小绿睁开眼睛，宛如闸门突然被打开，泪水沿着眼角处喷涌而出。
原来她突然闭上眼睛是在阻挡泪水……
“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就算小夜子想帮我打跑那些欺负我的人，也只能……落得一个被按在地上被打一顿的结局。”
说到这儿，小绿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抱着林夏大哭了起来，鼻涕与眼泪的混合物就这样被蹭到了林夏的身上，但他此刻一点儿都不在乎这些事。
平时面无表情，冷酷，看上去一直很困的小绿，此刻像是小孩子一样，在林夏的怀里，放声大哭。哭声很大，近乎绝望的嘶吼。林夏能听得出，哭声中还有一丝不甘夹杂其中。
他轻轻地将手搭在了小绿的肩膀上，就这样一直放任她哭了很久……
林夏什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刚才，他也加入了那些欺负小绿的行列，他也对小绿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他也伤害了弱小的小绿。
……
直到，屋内再没一丝动静。抽泣与呜咽都戛然而止，剩下的只有微弱的呼吸声，与扭动身子产生的布料摩擦声。
听了这番解释，林夏没办法再简单的责怪小夜子，更没办法说这都是小绿的错。
这明明不是她们任何一个人的错，那小夜子又为何要来惩罚小绿呢？小夜子承受了那些伤害，就一定要原封不动地将这些伤害转移给小绿么？
“小绿……”林夏本想让小绿将小夜子交出来，他想和小夜子好好聊聊这个问题。
但，从他身前传来的声音是这样的。
“呼，呼……”
小绿，睡着了。
“请主人温柔一点，但也没关系，你与他们不一样，我喜欢你，你是最温柔的……”
还说了这样的梦话。
